那文书太监带白渺穿的是小道,虽然弯折曲绕的,但比走大道要快得许多。
但等他们进了御书房,离上朝之时也不过半盏茶功夫了。
白渺入御书房时,有点讶异,竟未见到一直在皇上身边服待大总管宁公公。
宁公公叫宁如海,在先皇还在世时,就是宫里的大红人,极得如今的太后当年的皇后喜欢,为人唯利是图,靠着一张裹了蜜的刀子嘴,哄得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对他喜爱有加,后来等先皇去后,太子登位,太后便以其师傅钟公公年老体衰,不易再过度辛劳,把钟公公大总管的位子直接赏了宁如海,至于那位钟公公,则是直接被送出宫,赐了一座院子赏了两个丫环,然后每月拿几个银钱等着老死罢了。
宫里多得是这些事,谁也不可能永远风光下去,这也是白渺抗拒入宫的原因之一。
白渺正待行礼,当今皇上盛元帝已穿好龙袍,见她弯腿已是不耐道:“那老东西又不在,凭多讲究。”
盛元帝把宁公公叫成老东西,白渺却不敢直接应答。
但见盛元帝这般说,倒是直了腰道:“不知皇上找小人来此,有何要事?”
“别跟朕打虚的,朕让你入宫有何事,你还不清楚?”盛元帝轻飘飘地瞥了白渺一眼,接过一盅茶,漱了口。
白渺觉得皇上今日,似是有气未发,不然平日叫她来,总要先拿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刺她一下,看看她是否改变主意的可能,然后才会在她临走的时候,再拿这话问一问。
白渺还以为今日也会如此,不想皇上今日突走直线,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正微低头,想着是否该现在就把话说出来,好劝皇上打消这个念头放她出宫,就被皇上拍了下肩道:“跟朕上朝去。”
“皇上!”白渺受惊,想往后退又不能,盛元帝沈舸瞧她脸白了一下,倒是一时觉得难得,他还以为这锦公子,还真跟冰玉所雕一般,施恩也不行,施威也不行,恩威并行也无法,倒不想今日只是提个“上朝”两字,就把她吓怕了。
盛元帝顿时觉得几次被他拂了面子的不块,也找回了点场子。
“请皇上收回成命。”
“白渺,你真当朕能一直容你,今日这朝你若不跟朕去上,你信不信你出了这个宫不用一刻钟,朕就能叫那幽欢楼凭地消失!”
盛元帝冷眼瞧了她一回,白渺暗叹了声气,早知那日被追杀的锦衣公子是皇上,她就不该多事伸这个手,如今被皇上惦记上了,她现在想脱身也无处脱身去,但如今皇上未提再入宫当近待之事,她也只能先顺了皇上之意。
朝仪殿,群臣济济,眼见上朝之时已到,却迟迟未见该来传报的宁公公,也不见其他小太监来言,皇上今日误上早朝所为何事?
“丞相大人。”
“左侍郎。”
“你说皇上怎么今日迟迟未来,该不会是宫里出了事吧?”
陈瀚仪装老成样,实则他比面前的左侍郎还小了十来岁,但可能官服一挺,须子一摸,倒真带了股唬人的气势。
那左侍郎见陈瀚仪,一会皱眉一会深思,猜不会真让自个给说中了,便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道:“娘娘没给丞相传口信吗?”
左侍郎说的自然是皇后,但陈瀚仪见他提到自己的女儿,刚才不过作作样子,如今也不由得学得左侍郎的话也有可能。
正在陈瀚仪猜测之时,突见一角锦袍一现,然后不等其反应,便已有眼尖的朝官已跪下大喊道:“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渺跟在盛元帝身后,便见前面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的朝官,等盛元帝坐了龙椅,朝官尽数起来后,白渺才走入了朝仪殿。
盛元帝以目示她,让她站其身后。
白渺顶着只只火球相烤的目光,踏上旁阶,走至盛元帝往日给宁公公留的位置。
盛元帝不言身后之人的身份,朝官虽个个心里泛嘀咕,倒也不敢起个领头地出来说几句。
相国已古稀之年,虽还在朝当职,但早已眼聋耳花,后被圣上准其在家,不用上朝。
故若说这殿上还有谁能出来起个表率,那也就非丞相陈瀚仪是也,只是陈瀚仪这人惯是会趋利避害,别说主动去质疑皇上此番举动,平日皇上若提了什么争议的朝事,丞相一准是早早就跟圣上站齐的那一个。
故没有人起头,这事就当谁也不知谁也未看到,被假装无视了过去。
盛元帝今日提的几件,如加强兵马训练,将国库银子先用于召集兵马,重武轻文的政策,都没人敢反对半个字。
只是在盛元帝又提起谁家的公子已满弱冠,是否该从军时,一时纷纷这一个言自家孩子体弱,连把刀都拿不稳;那个言自家孩子刚出了麻疹,大夫说不易见风;另一个又言儿子就是个绣花枕头,只会死读书。
反正满朝文武大官,就没有一个能当大用的儿子。
倒是陈瀚仪一边庆幸一边的挽惜,他本也有个儿子,算着今年也该十七了,虽未及弱冠,但却有一身好功夫,要是能让他从军,定能混得个将军当当,只是那是个眼皮薄没见识的乡野粗民,竟一时想不开自己放火自杀。
想到自己花了那么多银子才把他找回,结果还没接进府几日,从他身上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要出了一具棺材钱,埋了那一具集黑的骨头,陈瀚仪就狠不得呕出口血来,果然跟他娘是一个德性,都是自找死路的人。
陈瀚仪突觉头顶有一道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他一抬头,却看不出是皇上还是皇上身后那人。
但这般一见,却觉得这皇上身后那人,怎得有几分熟悉。
又怕是自己多想,便没再看,倒是圣上冷冷一笑,起身道:“退朝。”
又是一阵翻山倒海的:“恭迎圣上回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