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年前,大陆历4677年,正和十七年,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
正和皇帝昭告天下:
皇帝诏:
西境石原荒漠兽人凶残,入冬以来不断犯我西州,屠我子民,掠我田地。正月以来,兽人大规模突击西州,致我军民死伤无数,朕不能忍。令发兵八十万,是日启程,荡平石原荒漠。钦此。
此诏书语义通达,言简意赅,顿时民情激奋,百姓痛恨兽人的残暴,赞叹君主的英明果决,各家纷纷主动捐献粮食、布匹、金银以犒劳军队。年轻男子纷纷前往军营门口,大喊着要求加入军队为国出力。贵族青年挤破了头想在军队在谋得一官半职,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以备日后论功行赏能够飞黄腾达为家族出力,毕竟面对的不过是蠢笨的兽人,人族训练有素的金戈铁马面对毫无战术身着粗布兽皮的兽人军队,就好比烧红的刀子插入雪堆一样,几千年来,人族面对兽人的战争没有一次是战败的。要不是兽人怀孕三四个月就能分娩,一年能生二三次,兽人孩子不到十岁就能成为精壮的战力,想来兽人早就被灭族了。
此次正和皇帝发兵八十万,占全国军队的三分之一,为有史以来最巨,往次最多不过二十万兵,此次八十万之众,足以将石原荒漠杀个底朝天。措辞更是一改往昔“肃清边境“为”荡平石原荒漠”,看来正和此次真是想要将石原荒漠的兽人一举歼灭以绝后患。
帝国部队越过中央十字山脉,浩浩荡荡,驻扎在十字山脉交叉处十字峰的西南山脚——石原荒漠的东北部,因常年有冰川水自十字峰留下,这里是石原荒漠众多绿洲中最肥沃的一块,原名祖玛平原,但三千二百多年前,人类帝国打败兽人部落后,兽人不得已将此块平原,割让给了人类,此后人类将此命名“西州平原”,设西州府。
这块战略要地被人类占有后,人类帝国的领土便打通了中央山脉中部,人类花了两千多年不停地开拓、建设、完善十字峰官道和沿路的碉堡、城镇,至大陆历4422年,人类已经实现了可以使20万军队、辎重、粮草五日内通过十字峰官道到达西州平原,屯兵边境,威慑兽人。
自兽人割让祖玛平原之后,兽人便再也没有踏过中央山脉到达人类帝国的本土。而人类却以西州平原为根据地,通过多次大大小小的战争掠夺、割让,经过三千多年的发展,使西州府的面积增加了两倍之多,面积竟有整个石原荒漠的十分之一大小,而石原荒漠占了整个兽人部落的五分之四的面积。
此次正和皇帝之所以敢出兵80万,意图消灭兽族,依靠的就是西州府已经成型的战略体系,和十字峰官道沿途完善的供给链。正和皇帝打算费时10年,彻底毁灭兽人部落,征服整个石原荒漠,从而吞并大陆的西海岸。
大陆历4677年腊月一日,人类终于完成了西周平原的部兵,兵力竟达到了120万之众,这120万将士在西周平原开垦荒地,步步为营,直至4678年三月,天气渐暖。
人类终于将屠刀挥向了已经战战兢兢却没有任何办法、已经乱成一团乱麻的兽人部落。
三年后,也就是大陆历4680年的九月,正和大军的最高将领,云道剑派的首徒云文清站大军位于在兽人帝国首都盟重城外50里的狼王高地中的帅帐中,他正与将领商量攻城计划,盟重城是大陆之上最雄伟的城池,城墙高达百米,墙体最小厚度20米,最宽处达到50米,城墙之上布满兽人独有的建筑刺,这也是盟重城立于常有魔兽出没的石原荒漠几千年不倒不破的原因。而每处城门皆有30米宽的门洞,此时已经被泥浆完全填满,大军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城门进入盟重。正和大军想要破城,除了得用攻城器械不停地攻击一处城墙外,更加少不了的是大魔法师的攻城魔法,此次随军而来的十级巅峰大魔导师韩卫便精通大型攻城魔法,他的独门魔法地动山摇能够改变战场地形,使城前的土地与城墙墙头连接,从而使军队一路杀到城墙之上,一举破城。而要发动如此巨大的魔法,必然要耗费非常巨大的灵力,要完成能让数十万大军顺利通过的坡道,韩卫也需要六个月时间才能够完成。
云文清站在军帐中,意气风发,他只用了三年九个月的时间便攻到了盟重,比原计划减少了三年的时间,而盟重城破,攻下其余小城必定势如破竹,不消两年,兽人全境将归帝国版图下,兽人帝国也将从世界上永远的消失。
军帐中,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身着金色的铠甲,用红绸束着发冠,淡淡的络腮胡覆在脸颊上,浓眉凤眼,长得十分精神,他立于云文清左侧,聚精会神地听着韩卫对于筑造地形的计划,这青年人正是正和的二皇子栾弘,虽然只有二十五岁,但军旅生涯已有九年,封先锋大将军,拜武威王,武学天赋卓越,拜在云文清门下做门外弟子,已是8级中品的剑士,在这年龄中,已经可以傲视平辈了。
韩卫介绍完自己的计划,向云文清拱了拱手道:“大帅,计划就是这样,如果……”
“报——”军帐中闯进一名信官,“中都急报,黑色!”
云文正一惊,“黑色?快呈上来!”
黑色代表着最高等级的急报,使用云道剑派的灵鸟传送,速度极快,从帝国的最西北到最东南近九千里路程也只需要一天时间,从首都到帅帐,差不多就是十个时辰的时间。
黑色代表着帝国中有高位者薨逝。
云文正将灵鸟放于桌前,命士兵拉拢帅帐的门帘,然后念咒将灵鸟化作一段文字,浮于空中:
云文正屠戮皇宫,无人生还。皇帝崩、太子薨。云文正逃匿。
文字方出,栾弘已经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云文清赶忙将栾弘的嘴捂上,然后对着帐中的将士怒喝一声:“谁都不许出声,都给我跪下!”
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眼中满含热泪,却无人哭出一声来。
云文清眼中尽是泪花,语气却未有一丝波动,他将手从栾弘脸上撤下,然后面对着栾弘双膝跪下,伏在地上轻声道:“陛下节哀,诸事还等陛下定夺。”
说完他向众人伸手张开五指,示意众人保持噤声。
栾弘坐在地上看着云文清,竟发起呆来,好一会儿,他才从噩耗的和自己已经即位震惊中反应过来,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正和的皇帝,从来只是想辅佐大哥,为大哥打天下而已啊,自己武功卓绝,但对于统治却是一知半解,此时自己却突然不得已继承大统,将来如何,心中已是忐忑。
“师父,徒儿不知道该如何定夺。”栾弘的声音中已满是哀求。
云文清将身子伏得更低了:“陛下,文清已不能再做陛下的师父。陛下所做的任何决定,文清和众将士都会誓死捍卫。”
栾弘眼中泪光更甚,轻轻的哭出了声来。帐中众人俯首着哭泣,竟过了一个时辰,栾弘终于从悲伤中冷静了下来。
他从地上站起,脸上的泪痕已然干透,他看了看还伏在地上的众人,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立起身子,却仍跪在地上。
栾弘也不再说什么,看着韩卫问道:“韩先生,你有什么建议?”
韩卫跪在地上拱了拱手道:“臣以为,应当趁机攻下盟重。”
栾弘问:“为何?”语气中却没有一丝疑惑之意。
韩卫回答道:“帝国倾尽国力,费事四年,方有此成效,此时放弃,不知待到何时?”
“陛下,臣有异议。”说话的是一名身上穿着云道剑派的道服的青年,年龄看似与栾弘相仿。
“大师兄请讲。”栾弘看着这青年,这青年原来就是云文清的首徒云长林。
“长林不敢称兄。”云长林拱手回道:“陛下,长林认为应当立即撤军。
栾弘示意云长林继续。
“消息是瞒不住的,想必现在京城已满城皆知了。不出几日,国内必然大乱,北境、南洲都有数十万军队,若有人居心叵测,有造反之心,后果不堪设想。国内战事一起,国力衰败,百姓水火,如果兽人再行反扑,我国将万劫不复。且各皇子皆有实权,掌管着朝内各大小事务,无人坐镇,朝中必将大乱。“
“就因为兽人会趁机反扑,我们才必须趁此机会将兽人一举歼灭!”韩卫抢话道。
栾弘示意二人噤声,问道:“韩先生,我要你攻下盟重,再守三年,你要多少兵?”
韩卫伸出二个手指,信心满满又有点得意地回答道:“二十万即可!”
栾弘点头道:“我许你精兵二十五万,你立下军令状,一年内夺下盟重,再守三年,你若做到,我拜你西州候,赐你西州封地,从此你西州与北境、南洲一同成为帝国的屏障。但你若做不到,我治你欺君,灭你满门!”
韩卫俯身叩首:“臣领旨谢恩,定不负陛下所托!”
栾弘看了一眼众人,挥手道:“我累了,你们都先回去吧。”然后他俯下身子双手扶起云文清,道:“大帅起身陪我回帐把。”
云文清起身,一路低头随着栾弘一同到了栾弘的军帐内。虽是皇子军帐,但却俭朴非常,除一案书桌,一柜书籍,一方桌椅和一张硬榻,竟无其他陈设。
“师父,我这样安排,有问题么?”刚走进帐中,栾弘便急忙问道。
云文清思索一阵,回答道:“陛下如此安排,未有不妥。”
“师父觉得韩卫能够完成任务么?”
“韩先生魔法卓越,且精通兵法,完成任务当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陛下分兵二十五万给韩卫,回国兵力就仅有二十五万,加之国内可调动兵力仅有二十万,南北二线同时布阵的话,臣恐不能震慑北境和南洲。”
“北境和南洲毕竟也是正和的一部分,不需要部兵。”
云文清微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栾弘问道:“哦?陛下是何意?”
栾弘回答道:“还请师父和师叔伯们,去北境和南洲做做客。”
云文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拱手道:“遵陛下旨意。”
月上中天,云文清回到了自己帅帐中,瘫软在塌上,后背已是被汗水捂得有些湿了。
云长林忙奉上茶水,急切地问道:“师父,陛下叫您去,可是降罪我云派么?”
云文清摆摆手,闭着眼睛没有出声。
云长林更是焦急了,道:“师叔谋逆,陛下是不是对我们有责罚?”
云文清还是摆摆手,闭着眼睛没有出声。
“师父,你倒是说句话啊!”云长林急了,毕竟云文正所犯之罪,就算云道剑派从上到下杀尽了,也不足于为其赎罪,云道剑派已经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刻。
“长林,未来十年,乃至百年,云道剑派无忧了。”云文清说完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似是要睡着了。“但弘儿,再也不会与我云派同心一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