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也跟着林富商学过些船舶知识,便带着有情和慕宫澄去了船舱底部检查漏洞,其余人则跟着船长去检查别处。
鲛人的指甲比匕首更加锋利,能轻而易举刺破船体,昨晚有一批鲛人本想刺破底层的船舱偷袭。
哪想上次慕宫澄和庄秀在修补过程中顺便加固了底板,它们挣扎了一个晚上也没能突破二人的结界,只能作罢。
但是它们锋利的爪牙还是在仓板上留下了许多成功的印记,已经有许多海水渗透进来,在盈盈的日光下反射出粼粼波光投射在仓顶。
林夫人走在前面,有情和慕宫澄带着工具跟在后面,海水已经淹没了几人的小腿,仓顶的波光随着三人动作被搅碎成一屋的碎银。
“庄夫人,情姑娘,若是舱底有漏洞,就会出现一个小漩涡,但是二位注意不要靠太近了,漩涡底下说不准有暗流,会将人拖入水底。”
林夫人边走边说,声音柔和动听,昨夜的恶战已经被她抛之脑后。
“林夫人果真博闻强记,”慕宫澄浅浅一笑,象征性地恭维了一句,“那林夫人可知如何修补?”
“修补一事还是我家相公比较擅长。”
林夫人转头微笑着回答,银色的波光跃上她的脸颊,温婉而美丽。
慕宫澄闻言眸中异光闪动,“那林夫人若是找到漏洞告知我便好,我来修补,林夫人身子单薄,怕是不能在水中待得太久。”
“庄夫人哪里话,”林夫人言笑晏晏,眸中眼波流转,“上次得了庄夫人的医治,我身体已经好得多了,可以随意走动。”
慕宫澄颔首表示赞同,“我还以为林夫人身子仍旧虚弱,夜不能寐,需要靠安神香入眠。”
林夫人这才闻到自己身上浓厚的安神香的味道,眼中一丝异样一闪而过,像是黑水潭中的红鲤鱼一般转瞬即逝。
“这是我为我家相公燃的香,上次铲除恶灵后,他的精神一直不佳。”
慕宫澄嘴角翘了翘。
林夫人说话不卑不亢态度冷静,面对问话思维敏捷,与她往日表现的那般弱柳扶风的样子大相径庭,她定与其余人不同。
慕宫澄知道她已经发现了自己问话的异样,便立即适可而止,转而又聊起如何修补船只。
越是深入鬼域海湾,众人的内心就是暴露得愈加彻底,如此下去,有些一开始就困扰众人的问题的答案会慢慢浮出水面。
林夫人也并未过多在意,继续带着二人检查船只、修补漏洞。
而鲛人对船体的破坏程度比众人想象中的更大,几人只能暂时修补,但是无法阻止海水见缝插针地从各个角落渗进来,按照这个灌水速度,要不了多久船便会沉没。
而大船上只有一条扁舟应急,靠着它自然不可能顺利走出鬼域海湾。
就在三人开始渐渐颦眉时,刀疤突然“噔噔噔”地跑了下来,他神色紧张,步履匆匆,“庄夫人,林夫人,情姑娘,你们快出来看看这个!”
说完他又一刻未等就又转头跑了上去。
三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众人已经聚集在了甲板上,船长站在船首,拿着航海镜神色严肃地观察着远方。
“怎么了怎么了?鲛人又回来了吗?”
苏央的脚步声和她仓皇失措的声音同时响起。
船长收了航海镜,转过身来,神色晦暗不明,喉结上下蠕动,像是在仔细思考措辞,但是最好只是道:“我们前方有一艘船。”
苏央闻言喜出望外,“那是不是有希望了?我们的船坏了,可不可以乘他们的船离开?船长你快发点求助信息!快啊!”
船长冷漠地看了苏央一眼,没有回答她,神色更加凝重,“这艘船和我们的航线重合了,如果他们按照这个速度行驶过来的话我们会面对面撞上。”
“什么?”苏央瞪大眼睛,“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让对方知道啊!”
“你安静!”
船长终于忍无可忍地喝止住了她,苏央被吼得一愣,条件反射地地去看苏显允,却见他一派闲适淡然,像是没有看见。
无人给自己撑腰,苏央只得乖乖闭嘴,挫了挫牙站到一边。
“那条船上没有船员,没有船长,舵上无人,甲板上无人,发出的信号对方也不予以回答,只是一直以不变的速度向我们行驶过来。”
船长皱着眉,一边解释一边环视众人。
“为何我们不主动改变航道?”
林富商问。
船长闻言眼角都抽搐了一下,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怨恨,“本来可以改的,但是船体受损严重,又是被翻新的旧船,所以没办法改。”
林富商尴尬不已,立即住了嘴。
“那还有多久对方会撞上我们?”
有情插话。
“按这个速度,大概有一炷香时间,”船长顿了顿,“船上还有一条小船,大家可以先到那上面避一避。”
“不行!万一鲛……”
苏央又站起来反驳,慕宫澄随手捏了个咒便堵住了她的嘴。
事不宜迟,船长很快就将小船放下了水,众人将受伤的六门徒带上船,苏显允抱着一直昏迷不醒的碧玉,井然有序地上了船,林富商和船长将船划到老远,远远地眺望两条船。
对面那艘陌生的船渐渐靠近,它船体极为庞大,众人的船不到它的五分之一。它通体漆黑如焦炭,似裹挟着一股阴森的死亡气息,周身飘散着挥之不去的阴云,一靠近便有一股深深的压迫感,使人不能张目对视。
它的桅杆高耸入云,一路望上去,只觉头晕眼花,众人的小船在它面前几乎是蝼蚁般大小。
但是奇怪的是,它突然在众人船只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戛然而止,没有减速过程,也并未随波流动,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它擒住,牢牢地定在了海面上。
他们的船侥幸逃过一劫。
林富商扶了扶额头,突然觉得此船异常熟悉。
“船长,将你的航海镜递与我。”
船长眉头紧锁,心觉异样,“林公子,这船还是不要仔细审视的好。”
林富商不由分说地拿过了航海镜,将眼睛凑上去观察起来。
那船上果然没有船员,也果真没有船长,而且设施破旧腐败,似乎已经常年无人入驻。
林富商定睛一看,突然回忆起自己何时见过此船,只觉背心陡然发冷,手脚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