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船,乃是一条幽灵船。
所谓幽灵船,乃是离奇失踪后又突然冒出的船只。
它们往往设施齐全、结构完整,但是当年跟着航海的人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全部消失不见,且往往似有鬼怪作祟一般无法登船。
林富商认得它,当年这艘船也是他收购后翻新后投入航海。
这本是他做的最划算的一笔生意。
哪想旧船就是旧船,它半路出事,沉入大海,上面的船员和乘客无一幸免,林富商花了不少银两四处打点关系,才将自己撇干净。
这艘船本应该和那些船员一起沉入大海,又怎会突然出现在鬼域海湾上?难不成是有亡灵驱动?
林富商越想越是心惊胆战,不知不觉间便是冷汗涔涔,若亡灵是故意来找他,他定不能逃脱。
但是他转念一想,若是和庄氏夫妇待在一起,那他似乎还有一线生机……
他不能让他们知晓此事,绝对不能。
正在他心烦意乱之际,他发现众人居然划着船又往回走了。
“你们做什么?”
林富商登时方寸大乱,他紧抓着船舷,满脸戒备恐慌。
船长黝黑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疑惑之色,“林公子,我们尚不了解那艘船,它又未攻击我们,还不能贸然求救,只能先回去,方才你不是赞同吗?”
林富商愣了愣,他方才一阵胡思乱想,根本没有注意到众人在探讨什么,为了避免露出马脚,他只得挤出一丝干笑,“那便好……”
慕宫澄和庄秀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眼神,没有说话。
不用上那艘幽灵船让林富商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他拿过船桨,跟着众人往回划。
幽灵船的阴云没有侵袭到众人的海域上来,回到船后众人发现底层船舱已经灌满了水,整条船的温度骤然降低,上层船舱的地板也开始沁出海水来,吃水也深了许多。
众人只得聚集在甲板上。
刀疤脸找到了船长,“船挺不了多久了,不出一晚,它就会沉没。”
船长冷若冰霜,转脸看向庄秀和慕宫澄,“庄公子,你待如何?”
庄秀掀了掀眼皮,轻巧地看了船长一眼,双眸如火炬一般洞悉人心,“你本就有打算,何故再来问我?”
苏央听不懂两人的对话,瞪着眼睛轮流打量着二人,这么久以来她也有了经验,一般这种沉默后的措施往往只有更坏,没有最坏。
船长吞了吞口水,他确实有一个计划。
既然迎面驶来一艘无人的船,何不冒险换船?若是那上面根本没有亡灵呢?
他斟酌一会,拿出了船长的威严,“诸位,我们的船就要沉没了,各位若是没有意见的话,就上对面那艘船,无论如何,都比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强。”
“不行!”
苏央还未像往常一般出言阻止,林富商就立即打断了船长。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
林富商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将语气缓和下来,以劝告的口吻道:“我们尚不清楚上面的情况,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即使没有危险,若鲛人对那艘船发动攻击,我们依旧会沉没。”
“所以我们不能让鲛人攻击那艘船,”庄秀道,他那双含着清波的眼睛闪烁着一种介于黎明和黑暗的光芒,似有阴暗氤氲在眼底,“我们要想安全离开,那鲛人和我们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他如画的眉眼弯了弯,樱花粉黛般绝色的眸中盛着快要溢出来的幽暗,唇角微微一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船上运的,是焦炭和硝石吧?”
船长闻言登时眉心狠狠一跳!
焦炭和硝石,乃是火药的重要原料,庄秀是想炸掉船只,让船和鲛人同归于尽吗?
“不错。”
船长木然地回答,双眼紧盯着庄秀,在那样鲜衣怒马的少年外壳下,究竟住了一个什么样的灵魂?
“好,那我们在今晚便可以将鲛人全部引诱到船上来,到时候……”
他浓密的睫羽扑闪两下,唇角依旧微微勾着,像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一次,连苏央都一下猜中了他的想法。
众人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又缓缓地吐出来,这不得不说是个狠招,但是对也是最有可能脱险的办法......
“既然各位都没有意见……”
“且慢!”
林富商打断庄秀,他的额角青筋凸起,身后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他断然不能上那艘船。
“林公子还有更好的主意?”庄秀斜睨着打量他一番,脸上还残留着明媚的笑影,眼底却含着一丝冷淡的威胁。
林富商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轻易便稳住了心神,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不妥,我们还不了解那幽灵船的情况,怎么可以贸然上去?”
刀疤插话道:“上面的情况我是不知道,但是现在我们船上的情况我很清楚,若是不上去,我们可能会葬身得更早。”
庄秀闻言微微颔首,殷红的唇角又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露出一排贝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所以我们要提前了解情况。”
林富商暗觉不妙,条件反射地往后面撤了一步。
刀疤读懂了庄秀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我和林公子代替大家先上去视察一番。”
林富商突然被点名惊得心里猛地一晃,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搪塞之词。
庄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露出满意之色,同时也注意到了正搜肠刮肚想要拒绝的林富商。
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凑近了他的耳畔,“林公子若是不愿,那就给我解释一下为何你知道那艘船是幽灵船吧。”
林富商闻言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地猛地一颤。
他稳了稳心神,又恢复了一片平静,转脸看向庄秀。
对方满脸都是善意的温暖,只可惜那片星河眼睛中深藏着扭曲的阴暗。
林富商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庄公子何出此言,这船无人又结构完整,不就是幽灵船吗?这种船一般都是无法登上的。”
“林公子若是不愿去,那我就单独去探查一番。”
刀疤面露不悦,那条蜈蚣般的疤痕都染上了几分狰狞。
“林公子会去的,”庄秀眼尾微挑,“毕竟林公子和林夫人比我们更加了解船舶。”
说到最后一句,他转脸看了看忧云密布的林富商,满脸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