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也知道适可而止,追媳妇儿可以,但可不能逼得太紧,不然跑了可没地儿哭去。
“好好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随便乱叫的。”
反正早晚得这么叫,就当之前都是让他们先行适应这个称呼。
“七哥,我必须得走了。”
沉吟片刻,许宝陵终究还是将来此的主要目的说了出来,再见故人她是极其欢喜的,若非实在是身有要事,她是愿意和七哥多待一阵子的,只是竹涟那边还在等着她。
“......”
容瑾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了僵,被广袖略遮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转身走进自己的里卧,从枕头底下把刻着松竹纹路的银白色长剑还有挂着松竹坠子的白玉箫拿出来,然后将之递了过去。
“给,你的俱灭、断魂。”
许宝陵抬手接过自己的配萧佩剑,然后看了看容瑾有些萎靡的神色,轻笑一声,然后缓缓上前一步,双臂环住容瑾的腰身,像小时候一样脑袋轻轻蹭了蹭容瑾的胸膛。
“七哥,我毕竟是幽篁教的东邪君,我有我的责任在身,咱们既已重逢,何时不能再见,又何必在意这短暂的分离呢。”
小姑娘的投怀送抱很是突然,容瑾身子先是一僵,然后就是满心的惊讶和欢喜,连忙抬手楼了过去,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能与心上人亲近的机会。
最终许宝陵还是要走,容瑾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她的,他不是个强势的人,不愿做出让小丫头讨厌他的事情,虽然他真的很想一直一直和小丫头待在一起,但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做,容不得一丝懈怠,所以他选择亲自送许宝陵离开。
当容瑾和许宝陵肩并着肩一起走出松雪斋的那一刻,两人都敏锐的听到了憋笑失败的咳嗽声,许宝陵先是一愣,再一瞅身侧人满是青紫的俊脸,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容瑾的脸瞬间就黑了,他不愿冲着他的小姑娘发脾气,但他还不能冲这些臭小子发脾气?
想罢,他微微一笑,面色和熙,启唇,道:“集体操练三个时辰,夜枭监守。”
伴着一片哀嚎声两人离开了东苑,而在山庄内巡视的明面护卫显然就聪明多了,对于自家公子脸上的伤今早上已经见过一次了,现在也不过是比之更严重了些,没什么没什么。
众护卫们:就算有什么也不能表达出来啊,不然以公子那性子,倒霉的不还是咱们自己。
陵光山庄门口
许宝陵并没有选择和容瑾依依惜别,只一个作揖,道:“山水有相逢,待得空了就来你这儿蹭酒,七哥可得给我常备着各样好酒才是。”
“走了!”
许宝陵走的毫不犹豫,她本就是个自在洒脱的性子,转身的那一刻抬手向后挥了挥,然后一个翻身就骑上正在前边低头吃草的马,扬起马鞭再挥下,一人一马就此扬尘而去。
直到都看不见许宝陵的身影了,容瑾仍是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着。
“就是她了?”
忽的,一抹白影自房檐缓缓落下,月白的长袍,宽大的广袖,似谪仙一般的俊俏男儿郎,却在下一刻做出与之毫不搭衬的动作。
对于肩上突然搭上来的这只手,容瑾只垂眸瞥了一眼,然后就任他搭着了。
“我与她说过,终此一生,只此一人。”
容瑾看着小姑娘远去的方向,启唇,轻笑,说着誓言,眼神坚定。
“可我瞧着这小妞儿...咳...嫂子好像并不知情???”
那人嘴角勾着一抹笑,即便刻意打扮的像个温雅的谦谦君子,但那眼神和笑容就是给人一种邪肆乖张的感觉,且那笑里,还透着明显的嘲笑意味。
“如今摄政王暴政,奸臣当道,昏官贪官肆意欺压百姓,而百姓流离失所受尽苦难,在外契丹、匈奴虎视眈眈,还有个不知深浅神秘难测的南越,咱们现今大计未成,未来如何尚不明朗,我不愿她在这种时候被搅进这摊浑水里,太危险。”
不同以往的冷眼,容瑾在这时候反而极为认真地回答了他,白衣人不由诧异的看了容瑾一眼,然后啧啧两声就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陷进去了。”白衣人如是调侃着。
但随后也认真起来,他一手扶着下颚,也看着许宝陵离开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眸子,然后看向容瑾,道:
“这丫头可不是长安那些无趣的金丝雀笼中鸟,让她安分守己你是别想了,我总有种感觉,你越是想让她远离这趟浑水,她越是会在你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给你惊喜。”
容瑾身子一顿,然后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正将整个人放空靠在容瑾身上的白衣人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住了身子,正想说什么突然屁股一疼,失了重直直往前扑去,然后沉重的“咚”一声响,他咕噜咕噜滚下长长的阶梯,一片尘土飞扬,干净的白衣布满了灰尘,而他则面朝下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陵光山庄厚重的大门在容瑾进去后毫不留情的合了上去。
白衣人翻过了身,抬手揉了揉自己那张差点摔扁了的俊脸,然后一脸哀怨的瞪着头顶上蔚蓝的天空......
没过多时,一声震天怒吼响彻在陵光山庄门外:“陵光你混蛋啊!!!”
白衣人吼完,突然瞥见一抹黑影,道上一句:“嘿嘿嘿还是你对我最好”。
话落,紧接着就要开口让这人给他开门,却见那黑衣人当着他的面,淡淡的瞅了他一眼,然后......
转身,离开。
又是一声怒吼,满怀哀怨:“不是人啊!!!”
众护卫们:真是凄凄惨惨戚戚,啧!
松雪斋
“公子,根据燕飞传来的消息看,左相薛晋与摄政王虽属一派,却是面和心不和,尤其是近半个月,左相多次传信咱们王府,希望与您共商大计,征讨摄政王。”
“......”
夜枭话落半响得不到回应,他抬了眸看了一眼慵慵懒懒的斜倚在榻上的容瑾,抿了抿唇,再道:“燕飞的意思是......”
“和薛晋合作?”
容瑾将看了一半的书合上,随手丢在一边小桌上,然后执起茶盏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低咳一声后从容的自榻上坐起。
夜枭闻言,看了一眼容瑾,然后缓缓垂下了眸子,只安静的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薛家历经三朝,再算上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容恪,至今已侍奉过四代皇帝。”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家为什么长盛不衰,这个问题你们可有想过?说到底燕飞还是想的太过简单,连带着你们,竟也被她带偏了方向。”
容瑾轻叹了口气,自榻上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袍子,然后在桌前坐下。
“薛晋是个老狐狸,他的聪明程度,便是薛家前面几代家主也是比不过的,跟他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什么时候被他算计了都不知道。”
“这样的人啊,可以适当的利用,但不能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他为什么要与咱们宸王府合作?而不与老五、老十还有十三弟合作?”
“老五母族势大,钟太尉虽然年近古稀,人却不蠢,手里死死握着实权,便是容恪也不敢轻易和老爷子撕破脸皮;老十母族近些年来虽然已经渐渐没落下来,可到底是百年钟鼎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老十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睚眦必报,薛晋可不会作死的去跟老十合作。”
话落,容瑾轻声笑了笑,看出夜枭的欲言又止,倒也没有卖关子,喝了口茶后,又道:“至于十三弟,冷宫宫女所生,母亲连个名分都没有,死了也只是被人烧成灰撒进枯井里,父皇在位时十三弟便处处不出彩,没有半点存在感,薛晋那样的人又怎会把十三弟这个有名无实的齐王放在眼里。”
不知为何,夜枭总觉着主子说起十三爷时眼中好像一闪而过了一抹笑意,只是速度太快,快到让他都觉着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那属下该如何回复左相?”
容瑾把玩着系在腰间的玉坠子,神色始终是淡淡的,似乎只有在许宴欢在时他的脸上才会出现由心而发的笑。
“咱们不与薛晋合作。”
“与薛晋合作的,另有其人。”
闻言,夜宵愣住,忽的想起方才主子的神色,瞬时如醍醐灌顶一般捏了捏拳,声线都提了些许,道:“十三爷?”
容瑾抬头看了一眼夜枭,眸中带着些赞赏之色,然后又垂下头慢调慢理的去将有些乱了的玉坠子解下重新系好。
“十三弟藏得深,如今还不是时候出现在明面上,羽翼未丰的鸟儿,太容易夭折,需要成鸟为他遮挡风雨,待他长成,便是肆意翱翔天际施展抱负的时候了。”
“......”
对此,夜枭不可谓不震惊,以往他是以为自家公子才是那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便是山庄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认为的,可如今公子很明确的告诉他,公子没这想法???
更甚者,这个另有其人,居然是齐王?!
齐王???
那个纵情山水,日日与花鸟鱼虫、琴棋书画为伴,恨不得整天把自己丢在山林里住一辈子的齐王殿下???
“明面上咱们的确是要跟薛晋合作的,但这个度还需小心掌握,不要给他吐露任何有关于咱们和齐王的任何信息。”
“所以这个回信只需模棱两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明白了?”
夜枭点头,躬身作揖,然后转身就离了松雪斋。
在夜枭离去后,容瑾抚了抚温润的玉坠子,然后仰头,看向外面蔚蓝的天空,轻笑。
“就快了...”
他如是低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