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你个大混蛋!”
饱含着滔天怒意的吼声传出,惊起一片飞鸟,院中扫着积雪的两个青衫白裙少女憋足了笑意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如这般怒骂公子的话这些时日已经不知道被她们听到了多少次,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平淡,她们也是明白了,为何整日不苟言笑的公子会日日带笑,左护法大人那日又为何同手同脚面色僵硬地走出去。
这样的女子,还真是少见,不,是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女子。
“霜花,我听小元子说,这里面的许小姐,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东邪君呢。”
“还用你说,我早就知道了,前些日子我听左护法和右护法两位大人交谈,似是咱们公子颇为喜爱这位东邪君呢。”
吱呀。
木门自里打开,两个小丫头身子一僵,似是察觉到有一道冷光直射在她们身上,后背不觉便冷汗淋漓湿了衣裳,身子极为僵硬好似木头人般齐齐转过了身。
“许...许姑娘...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
“陵光君...嗯...你们家公子人在何处?”
许宝陵也知自己是吓着这两个小丫头了,面色微微缓和,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瞧着倒是颇为柔婉。
“姑娘,我家公子现下人应在东苑松雪斋。”
这两个小丫头名唤初雪、霜花,与左护法一样,都是贫苦孩子,为陵光君收留,教授文学武功,多年来随侍陵光君,颇有见识,非寻常人家侍女可比。
初雪年岁要小些,面容尚且稚嫩,显然还未长开,却也算是小家碧玉之姿,仅仅十三岁,性情要欢脱伶俐些。
霜花已然及笄,面容精致,因性情温和,故而衬的面目柔和不算惊艳,但却也是淡雅脱俗的绝色佳人。
“嗯...好的,我出去走走,呆屋里太闷了,诶,可别跟着,你们家公子没说要你们时时刻刻跟着我吧。”
看两人止了步子无意跟随,许宝陵这才松了口气。
暗暗腹诽着:“要让你们跟着我,我还怎么逃出去。”
她振袖一挥,笑眯眯的迈步出了院子。
陵光山庄很大,非常大,从外面或许看不出来什么,可从里面看,亭台楼阁,琼楼玉宇,相互之间紧紧挨着,连地砖都是珍稀的天山白玉。
对此,许宝陵咬着牙嘟囔着:“土财主!”
因着有陵光公子吩咐,故而庄内不论是明面上的护卫还是暗地里的暗卫都未有所动作,只当没看见她,瞧都不瞧上一眼。
许宝陵以为因着她这大半个月安分守己的在屋里养伤,所以守卫才有所松懈,当然如果忽略她动不动就在屋里大骂陵光公子,还算是安分守己???
可她又怎知......
东苑,松雪斋,书房。
陵光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执狼毫笔挥墨纸上,不多时一身着藕荷色裙裳的少女笑意盈盈的立于桃树下的情景便跃于纸上,若许宝陵看见,定会认出,那可不就是她自己嘛。
“公子,据庄内暗卫来报,许姑娘独自在庄内闲逛,似是在找机会逃离。”
陵光闻言,似是毫不在意,抬手将狼毫置于一侧冰玉笔枕上,望着纸上那灵动娇媚的女子,笑着开口道:
“那也要她逃得出去才好。”
“备水,沐浴。”
陵光待墨迹干了,便将此画小心翼翼卷了起来,又从身后书架上拿了个长条锦盒将之装入,而后将这当个宝贝般,掀起一块木地板,将之藏入其中。
他起身理了理微皱的长袍,见夜枭尚且不解,不由一笑,道:
“放心,她会主动来寻我的。”
说着,陵光公子眸光越过夜枭,望向他的床榻,在他的枕头下,断魂箫和俱灭剑正稳稳放在那儿呢。
还在庄内转来转去走迷宫的许宝陵自然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被人算计了去。
此刻的她双眸微眯,不断地磨着牙,气的想将暗地里盯着她的那些人揪出来狠狠揍上一顿来发泄心头的怒气。
“这什么鬼地方!”
是的,她出不去,这个地方已经走了不知多少遍,转来转去都会回到原点。
“噗嗤!”
“咳咳...”
许宝陵敏锐的瞥向离她不远的一棵冲天巨树,羞恼的握了握拳。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待心情平复,随手揪住自她身边路过的一个执剑巡逻的护卫,冷眼盯他。
“带我去东苑松雪斋!立刻!马上!不许拒绝!”
那护卫本也没打算拒绝,毕竟左护法都交代了,忙点头应允,转身前头带路。
他心中腹诽着:“我都巡逻六圈了,你还没走出去,左护法说得对,不必理她就行,早晚会主动找上来的,左护法果然有先见之明。”
许宝陵也没多说,就跟着这护卫离开,没人看到,她转身时眯了眯眼,隐于袖中的手,屈指一弹,两粒石子破空呼啸直奔方才发出声响的枝繁叶茂的古树之中。
然后......
砰!砰!
“哎哟!”
“这女人太狠了吧!”
两个一身黑的暗卫揉着腰或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无奈的对视一眼。
幽篁教东邪君睚眦必报,传言果真不假。
想罢,两人有苦说不出的齐齐叹了口气,飞身又隐入了暗处。
就这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东苑,松雪斋。
“许姑娘,就是这里了,您自个儿进去,属下先退下了。”
那护卫可不知就因自己此番引路,使得山庄众人对许宝陵的印象再加了彪悍一词。
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护卫并不愿意踏入此地,许宝陵也不在意,挥挥手打发走了护卫,抬脚迈入东苑,环绕一周,视线定格在夜枭身上。
夜枭一袭玄色劲装,周身没有任何装饰,双手抱剑,像是个木桩子般站在中屋门外。
许宝陵认出他就是那晚赶车的车夫,同样也是那陵光公子的随侍,那么有陵光公子在的地方自然就会有他,如今他守在这里,很显然,陵光公子就在房中。
想罢,她略垂了眸子,迈步就往中屋走去,她本以为夜枭会拦,却是出乎意料的一路畅通无阻,不由诧异的瞥了一眼仍像个木桩子般立在门外的夜枭。
诧异归诧异,这屋子,她还是要进的。
许宝陵抬手轻轻推开房门,意欲偷袭陵光那混小子,好将自己的俱灭和断魂抢回来,然后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且不说屋内如何,自许宝陵一路畅通无阻推门入屋,东苑暗处守着的暗卫纷纷有了动作,可夜枭朝他们淡淡瞥了一眼后身形微顿,却也没将剑拔出。
“呵!”
忽的一声轻笑自东苑苑门顶端房檐处传来,夜枭抬眸瞥了一眼,而后抿了抿唇不发一言,直接将人无视了个彻底。
那人虽被无视,却毫不在意,撇了撇嘴,运转轻功就跳了下来,直接落在夜枭身旁,而后哥俩好的用臂膀撞了撞夜枭。
“哎,老夜,看来咱们公子是桃花盛开了啊,啧啧啧,不容易,不容易啊。”
夜枭抿紧了唇,俨然是对来人极为不耐,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离人远了两步。
“嘿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要不是也这么认为,怎么可能把这小妞儿放进去。”
“诶诶诶我说,你别木着一张脸了,真当自己是天山上的冰块儿啊。”
“我说真的,难道不你觉得,自从这丫头出现,咱们公子脸上的笑多了不少,之前咱们公子整天冷着张脸,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噫~想想就受不了。”
“我之前还以为咱们公子要看破红尘孤独终老出家做和尚了呢...诶还有还有啊...”
“喂!夜枭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想打架啊!来啊来啊!怕你我就不姓温!”
夜枭看向他的眼神中明显地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嫌弃,似乎...还有鄙视???
“夜枭!你放肆!我可是...可是...!”
夜枭淡淡瞥他一眼,嗤了一声,抱着剑换了个姿势靠在墙边。
“小侯爷,您息怒,公子还在里面呢。”
夜枭顿了顿,再次轻笑出来,似是一点不在意眼前人的身份,毫不留情的表露出嫌弃。
“而且,您现在似乎是陵光山庄的右护法吧......”
小侯爷:……
小侯爷:夜枭!算你狠!
被夜枭调侃称之为小侯爷的男子,憋屈的涨红了脸,攥紧了佩剑逐光,傲娇的一扭头,哼了一声飞身跃起,转瞬之间消失无踪。
“噗嗤!”
“噗嗤!”
“咳咳!”
暗处的暗卫没忍住纷纷笑出了声,只要有左护法右护法在,他们就总是能旁观好戏。
夜枭再次习惯性的抿了抿唇,唇角不觉便弯了起来,当听到暗处传来的低低笑声,忙按下勾起的唇,哼了一声,东苑再次安静下来。
而许宝陵并不知外面在她进屋后发生了一场好戏,此刻她脚步轻拿轻放,屏声敛息,小心翼翼的往内室走。
不得不说,这陵光公子还真会享受,住的这地儿未免也太大了,便是连这屋中脚踩着的木地板都采用了非千年不能成材的紫檀木。
松雪斋最里间,偌大的温泉池,正中双龙戏珠向池中喷洒着温热的水,池水之上水气弥漫,隐隐可见有一人影立于其中。
陵光赤裸着身子,双眸紧闭,静坐在池水之中,因身体修长,自胸而上的身体裸露在外,许是因池水温度过高,故而白皙的皮肤泛起了红。
忽而,他耳朵隐隐动了动,随即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小丫头,你果然来了。
想罢,那狭长的丹凤眼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