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放学,田忆昔和李柠儿走到楼梯拐角处,当时李幸也在哪里了,这是田忆昔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李幸被他们欺负。这是当时放学的一个仪式,每回放学,李幸就像一个物价一样站在那里,一群人排队去扯她的衣服,看她的胸,然后一个个心满意足地走开。田忆昔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李幸,她驼着背,低着头,脸上还是那副讨好胆怯的憨笑,还有脸上粗大的毛孔,黑得和碳一样的皮肤冒着油光,田忆昔的心猛然一震,好像是在心疼可怜李幸,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告诉自己不要管这些事情,什么人,什么事都和她没有关系。
田忆昔和现在的李幸一样想通过这种讨好的方式得到大家的接纳,但她也早就明白,讨好这种方式只是在作贱自己,她非常讨厌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要去讨好他们,她真的好讨厌那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像一个没有任何自尊心的废物。她也明白讨好这种方式永远不会被接纳,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而且不会有丝毫愧疚。等到那天他们良心发现的时候,这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也很久远了,他们只会感慨一句当时年少不懂事,只有受害者才会很深刻很永远地记住这些事情。那个时候如果拥有一群玩伴是一件很酷很了不起的事情,那群人的想法也是所有人必须遵守的规则,但如果你想被孤立的话就除外。李柠儿看到李幸被欺负时想过去制止这些人,田忆昔只是一把扯过李柠儿的手,有些生气地对李柠儿说:“管那么多干嘛。”李柠儿不知道田忆昔为什么会生气,田忆昔也觉得自己好莫名其妙。老师都视而不见,自己又凭什么去管呢,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管呢!这是田忆昔的安慰自己的说辞。
有一次,老师给班上的同学都发了一本一模一样的课外书,叫大家拿回家慢慢看。要交的前一天老师提醒大家把书拿回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柠儿忘记拿来了,老师点了点书发现少了一本,老师问还有谁没有交。没有人回答!最后老师让大家上去先找回自己书这样就知道谁没有交了。李柠儿先上去然后到田忆昔。田忆昔始终找不到自己那本,她当时有点慌了,她的脸一瞬间就白了。然后除了她,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书。老师问:“为什么不交?”田忆昔说:“交了”老师轻蔑地说:“交了?那你下去找找看那本是你的。”田忆昔紧张地找了其他人的书,到李柠儿的时候,她只是顺手地翻了一下李柠儿的书,她压根不会想到是李柠儿拿了她的书。哪怕田忆昔和李柠儿是因为相互需要才在一起的,但田忆昔始终坚信李柠儿的人品。翻开李柠儿书的那一刻,田忆昔感觉心里在翻江倒海,有种天地颠倒的感觉。
她问了一下李柠儿:“这本书是你的吗”
李柠儿:“是。”
她知道那本书是她的,但她就是不愿意相信,她不敢相信李柠儿会拿她的书。可书上那个涂鸦就是她亲手画上去的。那个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在自己的书上画上只属于自己的标记。但就是这样她还是选择相信李柠儿。
田忆昔就是这样一个很奇怪的人,不一定说对方是她多重要的人,哪怕是个陌生人说的话她也会相信,因为她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是善良的,而且别人也没必要去骗自己。她真的很奇怪,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可她就是不愿意去相信。她明明很清楚别人在骗她,可她就是喜欢她别人嘴里面说出来那些骗她的话,很多时候不是别人骗到了她,而且她习惯了骗自己。与其说说别人成功骗到了她,不如说是她自己成功骗到了自己。直到她成年,直到她长大,直到她死去,她还是不愿意去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只是一味地去相信别人嘴里面那些哄骗她的话,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她嘴里面总是说这个世界怎样怎样不好,但是她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值得相信的。她刚开始认识别人时,无论别人和她说什么都不会去怀疑,她就是觉得别人没有必要骗她。别人会问她:“你相信吗?”她说:“你说,我就信!”听啊,这句话,不应该是对重要并且值得信任的人才这样吗,可她对谁都这样。唉,总是习惯骗自己的人,除了自己能让自己清醒过来,除了自己能拯救自己,别人都是无能为力的。
老师问田忆昔:“为什么不交书?”
田忆昔:“弄丢了。”
老师:“叫你父母给我打电话,明天记得带钱了补上。再说不见不就行了。搞这么多麻烦事儿,因为你一个人浪费了多少大家的时间。”
田忆昔从讲台走向自己座位的时候,大家在议论纷纷,大概内容就是,想不到好学生也会干这种事,他们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让田忆昔听到他们的讨论。哪怕是这样,只要那群人中有人跟她说某件事她都会相信。
但田忆昔依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和李柠儿一起上学,放学一起。
可能田忆昔自己都不知道,她心里面一直都在等李柠儿的一个道歉。因为这件事,她心里面一直一个疙瘩,只是她一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