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的会议，果然就像腾莹儿说的，第二天就召开了。
各部宗长都到神栖谷去。腾莹儿想跟着父亲，可腾汲青不答应。说灵君交待，这次孩子们都不要去。
腾莹儿混在吴小趣的画室里，百无聊赖地等，一会就倚在窗边的藤椅上睡着了。
吴小趣早就习惯，也不管她，手里还是摆弄那支笔。
这笔的灵觉到底有多强？除了修改天空，还有什么能力？他随手画各种东西，奇怪的是，现在画出的都是线条，再没有灵光，和普通的笔一样。他又开始画红翎孔雀，这半年，他很喜欢画孔雀，当然，除了胡子以外。
他画一会，就看一眼腾莹儿，不过，腾莹儿的睡相实在不好，裙子乱乱地拧着，长发也乱乱地披着，因为睡得太熟，半个身都快从藤椅上掉下来了。
吴小趣一边画一边想：没心没肺的丫头就是好，啥时候都睡得香。不过，当心，要摔下来了。他正想把她抱回去，谁知腾莹儿忽然“嗯”了一声，自己一扭身，回到了藤椅上。就好像听到了他心里说的！
吴小趣一惊，这会不会是巧合？再往窗口一看，红翎孔雀正在窗台上卧着，虽没睡着，但也和主人一样，一副懒洋洋的神气。
吴小趣继续画，故意在心里想：你这睡相也太差了。快成丑鸟了。
没想到这一想，红翎孔雀“嗄”的一声叫，立刻站了起来，瞪着吴小趣。
腾莹儿倒没醒，甩了下头，闭着眼说：“去你的！”然后还下意识地整整了头发，又睡过去。
吴小趣觉得太好玩了。脑袋一热，在心里说：我喜欢你啊。
腾莹儿动了动，“哼”了一声说：“别说没用的。”
吴小趣：怎么没用。
腾莹儿：“全灵界都知道的事，有什么可说。”
吴小趣：全灵界都知道，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腾莹儿：“你不是真的呀？”
吴小趣不知怎么答了。半天才说：我……噢，是真的。
腾莹儿边睡边笑：“跟你说过，不要说吧。我睡了。”
过程中，红翎孔雀一直妖娆地踱来踱去，还发出各种轻细的尖叫。
……
吴小趣停下画笔，也把心思从腾莹儿那儿移开。哦，明白了，是传神！画笔激发了灵觉，居然一下就能用传神术了！再想，画别的，画笔全无反应，可画孔雀，就能激发灵觉，甚至能用传神术，难道是因为除了胡子，孔雀是自己画得最好最纯熟的！
那么，要再画胡子，会怎么样？
其实，今天灵族的会议，本不该算“开会”，因为，灵君原没打算跟大家商量。她只想让宗长们都来领个通知，照做就是。但她也知道，这恐怕是做不到的。
霓澜非叹了口气，说：“不得已，灵界必须加固结界。加固后，天空只能有蓝、紫和白三种颜色，也不能再有图案。缪宗长，阁主，我知道你们不喜欢，但只能这么做了。结界的加固，还得靠两位来带领。”
虽然，她的话音还是温柔的，但意思却不容置疑。这实在不是灵界的惯例，也从来不是霓澜非的方式。所以，他们都不适应。甚至一直主张加固结界的腾汲青，面对灵君这“温柔的坚定”，都觉得很陌生。
因为不适应，所以，他们必然反对。
缪方咳了一声：“我有个疑问。灵君，加固结界的目的是……防备人类？防备南凌族？”
霓澜非淡笑：“目的是……防备一切。人类怎样？妖族又怎样？宗长难道看不到，现在戎州的情势，不用多少年，就要人妖一体了。他们一体，我们怎么办呢？”
腾汲青说：“灵君说得对。难道缪宗长的意思，是要等到南凌暮雨带妖族来剿灭灵界的时候，我们再想怎么自救？”
缪方说：“你们为什么就断定，天朝一定会进攻灵界啊？”
霓澜非说：“难道，不是一定会吗？只是时机的问题。”
缪方还是不赞同。他又问缪染：“老阁主有见识，你也说‘一定会’吗？”
缪染一直沉着脸。他当然是最不痛快的一个，但他知道，灵君执意加固结界，一定有原因。所以，他不想轻易开口。
缪方又问：“阁主什么意思啊？”
缪染终于说：“好，我说。一定会。”
谁知他刚一说话，忽然觉得不对劲，左边的两根胡子竟卷了起来！紧跟着，胡子一根接一根，像小波浪一样地卷起，连每根胡子的顺序都排得丝毫不差！缪染暗骂了一声，臭小子。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任由胡子做着各种造型，不过，每种造型都有神极了。
大家一下看呆，倒忘了吵架，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霓澜非笑问：“老师是把灵犀聿给了小趣吧？”
缪染“嗯”了一声，无奈地按住胡子。还好，闹了一会，胡子终于消停，不再变了。
缪方又回到主题。“好好。你们都说‘一定会’，总得有道理。不能一句‘人类本恶’就行了。灵族几千年不跟人类交往，你们都看不上人家。可你看，人家的生活，难道不是种族里面最好的？天朝的宫室，难道不是最轩昂的？天朝神君，难道不是最有威仪？总比我们关在这盖子下面好得多吧！”
腾汲青立刻打断：“你除了这些还在乎什么？如果那么喜欢人界，那么想享受人界的快活，为什么不去向天朝神君多讨几颗濯阳丹，留在天晟城算了。一定会被待若上宾呢。”
腾汲青说完，却看到缪方的胡子也动起来了！他的胡子短而刚，一根根上下跳动，就像在脸上跳舞，好看极了。腾汲青哈哈大笑，说：“你要再带上这小子去，他这点把戏，足够把南凌神君哄得神颜大悦了！你不更得意了。”
缪方按住嘴说：“你既这么说，那我也说清楚。”可事实上，他的话音却十分的不清楚，“我们……又何必自锢？为什么不让灵族都走出……结界去！啊，这个臭小子！我去天晟算什么，大家一起去，才是……才是最好的选择呢！”他终于把这番话说完了。
腾汲青的胡子没动，但说话前，他也下意识地先揪住胡子，这才开口：“你是说，走出结界，所有的灵族，都要靠乞求南凌神君赏赐濯阳丹续命？这是去享受了？是去当奴隶的吧！”
缪方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乞求？靠……濯阳丹抵御太阳，自然不是长久之计，但是，灵族就不能更重实体，淡化灵息？现在幻灵已经有实体，虽然承受阳光还不行，但……毕竟已经有了。我们倒不妨……在这儿下点功夫，找找办法，将来好生活在阳光……阳光下吧。”
霓澜非实在听不下去，对身边的一个白灵女子说：“姐姐去蒙思阁，让小趣别再玩那支笔了。快一点。”
白灵女子腾空而起，飞出了神栖谷。
腾汲青对缪方说：“你是说万年之后吗？”
缪方说：“就……算这个办法不行，我们还……可以和人类通婚啊！”
……
霓澜非听着他俩争吵，脸色渐渐变白。
她说：“缪宗长，灵族女子和人类通婚，无法生育，男子和人类通婚，生子全无灵息，完全变成凡人，宗长不会不知道吧。你就真的这么不在乎，我们得自真神的灵心吗？”
缪染突然开口，说：“缪方的意思是，我们早点变成人就是了。”
腾汲青说：“嗯。按缪宗长的法子，我们不用等天朝进攻，自己就快活地把自己灭掉了。”
霓澜非说：“灵族诞生于大陆，已经一万四千年。我们是真神最了不起的创作。真神虽然不是我们的祖先，但却是我们的造物。每一代灵君，在登位的那天，必要在灵坛盟誓，愿以此身敬侍真神，永生不变。灵族也必阖族敬奉神尊，唯神是命。否则，真神就不会再庇佑我们。”
缪方说：“灵君说得不错，我们本来是属于真神的。可是，真神早把我们抛下不管了。我记得灵族最多时，曾有不下十万吧。现在这结界下，还有多少？两万多！几千年来，我们损伤了多少？真神什么时候庇佑过。腾宗长，你说说，难道这真神还在吗！”缪方的话终于说顺畅了。
腾汲青说：“你要问这个？那我就说，不在。但是，真神不在，却不是说，灵族也可以不在！”
缪方说：“是啊！灵君，难道你还认为，真神会来拯救灵族？”
霓澜非笑了，“每一位灵君，都不会认为真神不在。我当然相信，真神会来拯救灵族。”
“灵君！”腾汲青无奈地不知说啥。缪方更是摇头。
半天不开口的缪染忽然说：“真神在与不在，没什么好争论的。全看自己。只不过，澜非，究竟为什么要加固结界？”
霓澜非似乎在躲避他的目光，低声说：“老师，原因刚才我不是已经说过。”
缪染说：“好。那就是必须要加固。必须改变天空。”
霓澜非说：“对。”
“那……”缪染说，“我愿尊灵君之命。”
腾汲青也说：“我也尊灵君之命。”
缪方不知如何是好，犹豫起来。
腾汲青说：“缪宗长如果不乐意，幻灵部加固结界的事，我替你做也可以。”
缪方白他一眼：“我用你！好吧，我也尊灵君之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