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天空真的变了色。不过,缪方和缪染都没开始加固,只是先做好准备,把天空的图案去掉,改成了白天蓝色,晚上紫色,很接近人界的天空。而且,那晚吴小趣留在天上的胡子,已经被全灵界指指点点地笑了两三天,说什么也得快点换掉。
灵君去了天晟城,宗长们要等她回来才能加固。大家都明白灵君心里的顾虑。虽然,天朝神君对灵族内务从不过问,都由灵君自主,但加固结界这样的大事,灵君如果不事先告之神君的话,很可能就会引起猜疑。小小的猜疑,就可能酿成极大的灾祸。而这个灾祸,对灵族来说,那就是灭顶。
天空颜色变成了单一,没有灵族高兴,但大家只能接受,不过个个心里,都暗藏着不安。
这几天,关于小灰鸟的传闻也多了起来。它还在四处制造事端,被生物们欺负、攻击,然后反击,搅得一蹋糊涂。大家几乎都知道这只鸟了,很多人想抓它。可它太快太诡,谁也没能得手。
吴小趣来到蒙思阁,继续画画。他打算画一个新主题。这个主题有点难,但他想试试。阁主说,目前灵界,还没有哪个,真的画出来过。
嗯,试试。连续两三个时辰,他都在一心一意地画一朵杜鹃。他要把它练到足够好,超过大陆一切的杜鹃。
窗口一阵响动,他以为是腾莹儿,没有理会。哪知“啾”的一声叫,这哪是孔雀的声音。他猛一抬头,小灰鸟已经站在了画案上,正对着他的脸!
“你怎么来了?”吴小趣说。
可再一看,他就惊到了,小灰鸟的身上正滴着血!血一滴滴落在他刚画的杜鹃上,让花儿看上去,都显然凄惨极了。
吴小趣扶住它的身体,给它看伤。小灰鸟先退了半步,但终于选择了信任,不动了。
灰色的小翅膀下,果然有一大片撕裂,伤得实在不轻。不知是因为伤还是因为害怕,小灰鸟还在不停发抖。
吴小趣拿些柔软的画布,一边给小鸟裹伤,一边问:“你这又是跟谁打架了?我倒不明白,以你的本事,有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小灰鸟满眼的委屈,“啾啾”叫了两声。
吴小趣把它抱到藤椅上,小灰鸟好像累坏了,一卧下就睡了过去。
门声一响,一个年轻姑娘走进来。
“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姑娘正是缪小语。今年,缪小语已经整整二十岁,再不是个小丫头。她好像越来越符合“好女孩”的特质,模样柔美大方,还总是静静的,从来不多话,最招长辈们喜欢。前年,灵君就想给她主婚,让她嫁给缪方的儿子,但缪小语就是不肯。说还要跟着阁主修炼,根本没有这心思。
现在,缪小语很少来蒙思阁。这几年,她修炼传神术,都是在缈因洞里,不跟其他学生在一起了。每天早上从家里出发,她就跟吴小趣分道扬镳,各去各的地方。所以她忽然到这儿来,吴小趣觉得有点怪。
缪小语说:“小趣,我是来找一只小鸟的。它是不是跑到你这儿了?”
吴小趣用笔指指藤椅上的小灰鸟:“是它?”
缪小语点点头:“嗯,它怎么会来找你?”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得太重吧。姐,你找它干什么?”
“当时它受伤的时候,我就在场。”
“是谁伤了它?它很有本事!”
缪小语听他那语气,还有把这鸟照顾得这么好,疑心这小鸟,会不会又是吴小趣搞的把戏。
“灵界怎么会突然跑出这只鸟?小趣,你真不知怎么回事?”
吴小趣无奈说:“哎呀,姐,你又怀疑我,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从来没好过?”
缪小语嗔了他一眼:“再问你一次,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
“那它为什么受伤了就来找你,不去找别人?”
“你去问它吧。再不行,就去问真神。”
“好了。别胡说了。不是你弄得就好。”
“我有本事弄出这样的鸟吗。不过,姐,它今天怎么受伤的?”
“是我给它用了幻术。”
“那也不至于伤成这样啊。”
缪小语说:“当时,它正在跟一群云鹤打架。它太精怪了,挑动云鹤自相残杀。你知道云鹤的性子,一根筋到底,就是同类,也得打个你死我活才能停手。有两只云鹤就这么死了。我看不过,一时也救不了。就给这小鸟施了幻术,迷惑了它。这样云鹤就得了手,不过它跑得快,很快就逃了。”
“哦。难怪。如果没有你,云鹤才不是它的对手。”
缪小语说:“你打算怎么处置这鸟儿?”
“处置?怎么处置……养着呗。”
“把它养好了,再出去为患灵界?”
吴小趣说:“那不叫‘为患’吧?我上次也看到了,是别人先欺负了它才对。以后都知道了它的厉害,不敢再惹它,也就平安无事了。”
“别耍孩子脾气,这事,我看该禀告灵君。让灵君来处置,毕竟,全灵界都已经知道了。”
“禀告灵君?没那必要吧。放我这里挺好嘛。放心,以后它不会再为患灵界了。”
缪小语怀疑地打量他半天:“小趣……我信你没骗我,你是真不知道他的来历。可是……你怎么,这么护着这小鸟啊?”
这倒问得吴小趣心虚了,是啊?为什么这么护着这小鸟?连他自己都没搞清。难道真是因为腾莹儿说“它是上天派来找他的”?还是因为,这鸟的身世,真的跟他有点像?反正不知怎么,这鸟突然出现在他画纸上那一瞬间,他就没一点怀疑地认定,以后,它肯定是会跟自己在一起的。
吴小趣又端详小鸟熟睡的样儿,再一次确认,嗯,对,它就是属于这里的。怎么能交给灵君呢!
吴小趣说:“姐,我看这事你就别管了。好,那我承认,它就是我弄出来的。我把它再弄回去不就行了?到此为止。”
“哎,你这是弄得什么鬼?”
“好了,姐。从小就你不难为我,你就算再关心我一次,好不好?”
缪小语实在无话可说了。他从小跟她耍赖耍到大,做姐姐的又有什么办法。
“随你便吧。反正你十六了,在灵界,这都算成人了。你自己想好了就是。我也懒得跟你多说。”
吴小趣灿烂一笑:“还是我姐好。”
缪小语说:“还有啊,晚上你早点回家,别在青嶷府混得太久了。莹儿那丫头还小,总归不太好吧。而且……”她瞄着吴小趣,“你要想清楚,你是一个人,可不是灵啊。所以,日后……”
“你说的,我没想过。”吴小趣说。
“想过也好,没想过也好,你现在就好好想想吧。”
……
缪小语出门后。吴小趣怎么也画不下去了。
“你是一个人,可不是灵啊”,缪小语这样说。可那天晚上,腾莹儿却点着他的鼻尖说,“你早就是一个灵了,你可曾做过一天人吗?”居然这么不一样。他当然明白缪小语话里的意思,但是,缪小语说的问题,他真没想过。而且,也不想想。包括现在。他不想问未来是什么,不想去计划那些。只是固执地认为,现在很好很高兴,就是了。自己的过去,就是不该想不能想的,那未来,更不用去操心。
吴小趣一笑。拿起笔,继续画他的杜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