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年夏天,杜兰特出席在底特律举行的一场车赛时,在马尔和理查德手下干活儿的机械工洛伦‘霍奇,向他引见了一位驾驶员:长着海象须,一口浓重的法国腔。这位叫路易斯·切伍罗莱特的人,嘴边总含着一支烟,这让比利很讨厌。但切伍罗莱特那天刚为别克夺得3个大奖,出于礼貌因此只好握一下手。据霍奇介绍,切伍罗莱特跟任何正式车队都没联系。霍奇找到他,问他肯不肯为别克车队开一圈。路易斯特喜欢当车手的感觉,他和机械师霍奇做搭档,当天连夺三冠’。
底特律的会面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但杜兰特一直不能习惯切伍罗莱特的坏毛病。他嘴上总是叼着烟卷,确切地说,常常是即将燃到头的烟屁。他的照片几乎都一样:手握方向盘坐在别克的赛手座上,头盔下双目圆瞪,左嘴角挂着一支烟。有一张照片摄于16型别克车的道路试验,他坐在方向盘前面,车子已被大卸八块。另一张照片中的人物有他和他兄弟阿瑟,以及他们的七人车队其他赛手,他们斜倚在篱笆桩上,背面题字,“早上好别克马路之星,车手和机械师(签名)”。切伍罗莱特和杜兰特有一组摄于1912年的合影,切伍罗莱特准备驾驶6型古典别克出发,他虽然没有得意地叼着烟,但仍和比利隔着3个人。
在自动发动机问世前,汽油发动机是靠摇把发动的,它造成的麻烦是,不仅使妇女们宁可使用慢如蜗牛的电动车,每一年还因打折胳膊向用户支付成千上万美元的医疗保险费。路易斯是个牛脾气,有一回发动汽车时,发动机突然反转:扭了他一下,一气之下他竞用手折弯了摇把。打那以后,每当车赛开始或结束时,体重210磅的大块头路易斯,像一个做心脏手术的外科医生那样,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入发动机的油门启闭它。
他是瑞士法语地区人,生于1879年圣诞节,一个手表匠的儿子。10岁那年,举家坐船前往博恩,法国布尔戈尼地区的一个小镇,两个小弟加斯顿和阿瑟的出生地。切伍罗莱特小时候没怎么念过书。曾经为一个双目失明的葡萄酒商做过向导。先后在莫斯、达拉科、霍奇基斯和德.戴恩一布顿几家汽车公司当过学徒,痴迷于马力强劲与速度超群的两类机器——建筑工程汽车和赛车。他挺佩服康特·阿尔伯特·德·戴恩和他的内弟乔治.布顿。他们合伙经营的戴恩一布顿公司,最初搞蒸汽机,后来才研制汽油发动机,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公司的买卖越做越大。德·戴恩于1900年把这位小机械师送到美国,在位于纽约市布鲁克林区的戴恩一布顿工场干活儿。3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纽约莫里斯公园椭圆形露天跑马场驾驶90马力的菲亚特汽车狂奔,随后便跟菲亚特赛车小组打得火热。
除在底特律赛车场上握过手外,他和杜兰特结识后还有两个小故事。
一则是说切伍罗莱特和他兄弟于1907年来到弗林特,到别克工厂应聘工作。据说,路易斯开车比阿瑟更快更大胆,比利就雇用他开赛车,而让阿瑟作他的私人司机。另一则故事讲杜兰特收购了马克特汽车公司——密歇根州萨吉诺市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之后,他听从切伍罗莱特兄弟的意见,利用它专门生产高级赛车。
一位做纽约一新泽西流通贸易的商人,投资别克型赛车项目,此人熟谙广告宣传之道。1904年感恩节,这位戴眼镜的H.J.凯勒先生,驾驶一辆底盘经过简化仅装有双缸别克发动机而无多余附件的汽车,在2分又18.24秒之内,冲上新泽西州纽瓦克市附近的伊格尔山,将先前的纪录整整缩短了一半。沃尔特·马尔也在现场,面对将凯勒和得胜汽车围得水泄不通的记者和观众,他解释了其中奥秘:获得突破的原因是采用了顶置气门式发动机。于是,凯勒当场便卖出了两台装备有这种神奇的新式发动机的别克车。
7月4日,凯勒参加了100英里4站拉力赛,赢得了双缸项目的冠军。
1906年10月,他又参加了在纽约州扬克斯市帝国赛车场举行的100英里冠军赛,车型为经过简化附件处理的旅行车。其他参赛车辆包括一台梅塞德斯,一台帕卡德,两台凯迪拉克,一台马西森,及一台奥尔兹莫比尔汽车。
开奥尔兹莫比尔的赛手名字叫基勒,在前17英里的赛程中略占优势,马西森和别克汽车分别居第二和第三。在第18英里的直行赛道上,马西森车的一只前轮掉了,基勒在第58英里处也掉队了,他因为更换轮胎被迫开进修理站。于是,凯勒跑在了前面,但基勒换完轮子又追上了别克。不幸的是,在90英里处基勒的车轮又出了毛病。凯勒终于为别克汽车夺得了象征冠军的格旗,比基勒仅快15.24秒。不到两年时间,凯勒共赢得36个奖杯和奖章,并把胜利成果扩大到销售上,生意连创佳绩。1906年10月1日,他放下一张500辆别克——350辆双缸和150辆4缸发动机——的订单。这张价值70万美金的订单,相当于弗林特十分之一的年产量。
杜兰特又在1906年的一次车赛上看到他所希望的广告效应,他派一辆别克参加从纽约至旧金山的大赛,创下24天横穿全国的纪录。两年后,他全额赞助别克与飞机的竞赛,结果别克赢了。更重要的是,他让马尔、理查德和他们最得意的机械师洛伦·霍奇为别克公司建立了赛车队伍,不久便发展成为拥有12个赛手的车队。在切伍罗莱特加盟前,他们的王牌车手是“野人”鲍勃·伯曼。伯曼是密歇根州伊姆雷市一个农民之子,别克工厂招人时他成为首批工人,1907年杜兰特选中他进入别克赛车队,因为他是个发动机检验员,又对赛车感兴趣。伯曼很迷信运气。“不是聚就是散,我也可能大获全胜,也没准儿身败名裂。”他常说。1916年在由他协调的加利福尼亚车王争霸赛上,伯曼驾驶一辆普乔特中途丧生。
从一个赛场转战另一个赛场,别克车队是依靠一组经过特殊改造的铁路车厢进行运输的。其中一节是租来的行李车,由布莱克一史密斯铁工厂改造成移动的机工车间,另一节是货车,经装修可住8个赛手。车队特别善于利用对手发生闪失的机会,也知道怎样加快干活儿的速度。1908年11月,佐治亚州萨凡纳市,在国际汽车大奖赛前举行的预选赛上,一辆将悬挂弹簧吊装在车桥下的梅塞德斯·奔驰汽车格外引人注目。天赐良机,这部车子在别克车队营地前方不远处抛描了。队员们知道后赶紧爬起来,提着灯笼在漆黑的深夜赶到出事地点,围在奔驰周围研究其悬挂系统的奥秘,搞清楚之后,连夜给弗林特发电报,报告这种吊装式悬挂的结构。数小时之内,新零件就造出来了,再迅即装上铁路货车发往萨凡纳市。火车一到站,伯曼那辆崭新的50马力别克,就马上将标准式悬挂改进为吊装式悬挂。但它却不听使唤,第二天,在头两圈赛程中伯曼排在第18位,到了第3圈就彻底歇菜了。
一个多月前,杜兰特率领车队参加了在马萨诸塞州洛威尔市举行的250英里大赛,伯曼驾驶40马力的G型别克,紧跟在操纵艾森特·弗雷斯切尼汽车的刘易斯·斯特朗的后面,突然,他离开赛道把车子直接开进别克修理所。当他再次出现在赛场上追赶斯特朗时,裁判官们发现他更换了新的散热器和前轴,于是当即取消了伯曼的比赛资格。威利马上给亨利·希兰德打电报,他是马萨诸塞州的分销商,告诉他:“5型别克和伯曼本人在赛场上表现十分出色。我们被取消参赛资格实属意外,因为我们的维修人员不太了解比赛规则。”两个星期后在加拿大蒙特利尔,伯曼开着5型别克车,一举夺得14个项目中的11个冠军,一项并列冠军,两项没名次。更出人意外的是,斯特朗加入了别克车队。
切伍罗莱特、伯曼、斯特朗和乔治·德威特,驾驶别克赛车分别在以下赛事中折桂:在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市举行的狂欢节速度争夺赛,在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举行的帕萨迪那至阿尔塔德那盘山公路赛,在佛罗里达州的德托那举行的100英里赛车大奖赛,在田纳西州查塔努加市举办的守望者登山赛,在田纳西州首府纳西维尔举行的自由大赛。有时,他们也会失利。1909年,伯曼、切伍罗莱特和斯特朗参加了印第安那杯大奖赛,232英里,要一口气跑完10圈。别克车队本应稳操胜券,但斯特朗的车子在25英里时丢了一个齿轮,切伍罗莱特刚跑完30英里也抛描了。伯曼一直处于领先地位,可突然间一个阀门断了。他在赛道上一瘸一拐地走着,发现斯特朗的车子被推到场外,他正忙着寻找配件。斯特朗被裁判官抓了个正着,他们取消了他的比赛资格。
第2天,伯曼和切伍罗莱特又驾驶马奎特一别克汽车,参加了著名的科伯·托比对抗赛,全程396.6英里,每隔1分钟发一辆车。
按杜兰特的指示,切伍罗莱特曾专程前往萨吉诺市,监督马奎特一别克的组装过程,此车并无特别之处,只不过是别克的“试用版”。杜兰特和切伍罗莱特一心一意想提高车速,所谓马奎特一别克赛车,其实就是切伍罗莱特和另一位叫马奎特的机械师亲自打造的,跟产自法国阿尔萨斯地区莫尔什姆市的埃托瓦·巴格提运动汽车一样,完全是手工制造。杜兰特原则上同意这个带连字符的车名,但有一个补充意见,认为一旦有人走漏了底细,会招来不少麻烦,除了发动机以外,这些车就不能算是别克公司制造。切伍罗莱特为参加科伯·托比拉力对抗赛一共准备了两辆马奎特一别克,一台给伯曼,一台自用。弗林特方面对此次比赛十分重视,特意在赛场上设立了临时电报房,以便向工厂随时报告比赛进展。公司创始人戴维·
别克,也在电报机旁的人群中,等待随着嘀嗒声送出的比赛结果。
比赛在上午8时准时开始。伯曼在头两圈一路领先,但在第3圈由于车子失控而偏离赛道。进入第5圈他不得不退出比赛。在诺克斯汽车气门破裂的情况下,切伍罗莱特的排位提前了,但仍落后自动牌汽车22分钟,只是自动汽车也因点火装置发生故障而开进修理站。路易斯的一只汽缸熄火了——在弗林特,引起别克先生和车迷们一阵叹息——但他仍继续跑第3棒。在他后面,自动牌汽车重上赛场,并且奋力追赶他。在他前面,修理好的诺克斯想拼命甩掉他。
电报机沉默了片刻。当它突然重新工作时宣布了一个消息:路易斯的3缸汽车以65秒之差夺得冠军,房间里顿时一片欢腾。
别克赛车队有一位年轻气盛、妒忌心强的崇拜者,他就是18岁的克利福德。他还跟母亲住在加利福尼亚,但设法跟伯曼、斯特朗和切伍罗莱特见了面。我们不知道威利是不是拒绝了他儿子渴望加人车队的请求——反正克利福德30岁以前在印第安那波利斯从未碰过赛车——但打他从美国东部旅行归来后,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克利福德跟一个叫阿来莱德·弗罗斯特的女孩坠入爱河,这个来自密歇根州大瀑布城的漂亮姑娘,看上去有点儿像克利福德母亲。他们于1909年结婚,住在洛杉矶。
印第安那州首府印第安那波利斯汽车赛场于1909年8月建成并对外开放,别克汽车公司派出15辆汽车和大牌赛手刘易斯·斯特朗,鲍勃·伯曼、路易斯·切伍罗莱特。对于普雷斯特—O—利特奖杯来说,得主应是路易斯·切伍罗莱特、伯曼和斯特朗。但值得注意的是,别克车队擅长采用立方厘米尺寸发动机的竞速比赛,在长时间远程比赛中就缺乏指挥与协调。
杜兰特非常聪明,他没有让车队参加当天的比赛——范德比尔特①杯赛、超级大奖赛和24小时马拉松远程赛,在这些比赛中,别克将会遭遇来自欧洲性能最佳的汽车。为了战胜欧洲人的好车,特里·B.邓纳姆和劳伦斯·R.
格斯廷在他们合著的《别克:一部竞争史》一书中指出:“如果期望他们有出色表现,这支车队还需严格训练。别克的老板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自从他们举手表决了这件事之后。”这些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们,1908年伯曼仅24岁,切伍罗莱特也才26岁,在许多场重要的比赛中,曾经战胜过许多赛手和并非产自弗林特或萨吉诺的赛车。
在1907年的经济危机时期,杜兰特仍积极制造并储备汽车,以推动别克在竞赛中不断超越别人。当时,已经通过立法形式,严格限定了州际商务委员会在铁路方面的司法管辖权。虽然州际商委主席西奥多·罗斯福放宽了铁路运输的种种管制,但仍有大量商机白自错过,商人们怨声载道。
10月份,由于一系列银行兼并的失败,纽约的纽约人信托公司倒闭,经济危机爆发。银行拒绝贷款并催收已经借出去的钱,信用危机从两个方面上沉重地夹击了汽车工业。一方面顾客没钱买车,另一个方面制造商没有现金准备。杜兰特继续花天酒地,并不在乎对别克汽车公司生死存亡构成极大威胁的现金流动。威利签发期票①支付零配件供应商的货款,供应商再以“杜兰特的亲笔签名”偿还贷款。有顾客拿I.O.u(借据)证明顶车款,杜兰特也照收不误并流通使用,但工人工资是绝不能用期票和有价证券代替的。
从国家来讲,政府介人解决危机,发行了1.5亿元国债,利率百分之二至三。从别克来讲,威利把债主们赶出门去,命令各个工厂坚持开工生产。
当利兰斯和奥尔兹莫比尔汽车公司先后减产并解雇工人时,杜兰特却仍在扩大库存,甚至在谷仓和其他闲置库房中存放了大量别克汽车。由于政府在金融市场上采取了果断措施,从而结束了这场经济恐慌,在J.皮尔庞特·
摩根的英明领导下,大量金融机构重新涌入市场,阻止了工业衰退。摩根的足智多谋使这场危机终于成为过去,但这位大金融家的敌人却控告他操纵市场、谋取私利。就连罗斯福也大骂摩根是“靠着经济危机聚敛大量钱财的混蛋”。——不久,杜兰特也采取了这样的致富路线。
1908年的春光格外明媚,但等待购买凯迪拉克和奥尔兹轿车的顾客们却很烦心,因为他们要等上好几个月才能拿到货,而别克分销商手上却有大量现货待售。“他简直是个赌神,”查尔斯·莫特许多年后回忆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弄到现金的,可杜兰特确实搞到了钱。”杜兰特已经意识到,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并日益巩固。此时,他最需要的是钱,巨额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