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呜咽声从怀里传来,男孩的声音听起来痛苦不堪。
南夏又缩了缩手臂,紧紧的抱住怀里的男孩。用她的体温紧紧的,用尽一生之力包裹住男孩。
“不要睡啊,打起精神来……”
本来应该保持体力尽量不说话的,但是南夏见男孩精神不振,只得出声提醒。
“……嗯……”
男孩回了她一句。
四周昏暗不堪,没有一丝光亮。南夏抱着这个体温逐渐下降的男孩,不吃不喝坐在这里,已经接近三天了。
她的嘴唇干裂,喉咙里像是着了火,全身麻木没有知觉。
其实她要是有知觉的话,就会发现有一块更大的石头,压在她护住男孩的左臂上,且深入骨肉。
男孩的腿被压在一块巨大的水泥下面,血腥味弥漫开来,徒增些绝望。
南夏有块怀表,秒针每跳一格,就会有轻微的“咔哒”一声。此时此刻在这个黑暗的地方,显得尤为清晰,也成为一道压力,令人烦躁不堪。
南夏的脑子里塞满了《武林外传》里佟掌柜的改良版呐喊:
“额错嘞,额就不应该和老爹老妈吵架;额不和老爹老妈吵架,额就不会赌气到这个山头支教,额不赌气来这个山头支教,额就不会被地震整得困在这里饭都吃不上,说不定还要挂……额真滴错嘞。”
但是这一切都无用,南夏心里再怎么呐喊,也改变不了现在的事实了。最好就是在原地等着,保持体力。
“咳咳咳……”男孩咳嗽出声。
南夏急忙条件反射般地摸向男孩的额头,冷冰冰的,体温下降地愈发明显了。
南夏手一僵,可是什么也做不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停下来开始颓废。
恐慌,绝望,不甘,后悔……
南夏心里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了,她真想大声呐喊,然后痛哭流涕。然而现在的状况连哭也不行,会耗费体力,会让水分流失……
她才17,没有和父母一起心平气和旅游过,那天画好的恶搞同桌的人设图还没有拿给沙雕同桌看,没有在十八岁之前喜欢过一个人谈一场酸酸甜甜的恋爱,没有看完追番名单里的所有动漫,没有……
还有好多的没有,好多的未完成,她才十七啊!
为什么要在那天赌气和父母吵架呢?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
南夏内心的负能量积聚多时,在这一瞬间,全都爆发出来了。
然而她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大哭大喊般崩溃,而是难过到只是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再无声息。
“姐姐。”
男孩微弱的声音拉回了南夏的思绪。
好险,刚才差点失去求生的意志,人一旦失去活下去的想法,就没用了。
男孩这一声呼唤,她这才又想起现在有一条生命,与她紧密联系在一起,是她的精神支柱。
她不能死,她要把男孩安全地带到他家人的面前。
南夏头脑清醒了不少,打起精神问道:“怎么了?”
“姐姐,我想喝水。”
“乖,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以后就可以喝了。”
“姐姐,我们能出去吗?”
“能的,一定能,不能的话我提我妈的头来见你,你挖我祖坟都行。”
“噗。”
男孩笑了一声,又道:“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我怕我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好啊。”
南夏紧紧抱着男孩,两人手牵着手,体温相互传达着暖意。
奇异般地,都冷静不少,两颗心逐渐安宁。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南夏,南瓜的南,夏天的夏,你呢?”
“我叫晋越,晋朝的晋,超越的越。”他沉默半晌,又吐出一句:“姐姐你的声音真好听。”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姐姐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啊,这……”
“姐姐,大姐姐……”男孩微弱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吧,耳朵流产了不要怪我。”
“嗯。”
南夏想了想,低声吟唱:
“我化尘埃飞扬
追寻赤裸逆翔
奔去七月刑场
时间烧灼滚烫
……
我欲乘风破浪
踏遍黄沙海洋
与其误会一场
也要不负勇往……”
略带沙哑的女声,在废墟之下,用最温柔的声音,唱着她最喜欢的歌曲。舒缓的音符流淌在黑暗里,成为晋越唯一的光。
真好听,像天使一样。他想。
然后沉沉睡去。
我就睡一小会儿,姐姐,你不要怕,我会醒来的,等我醒了换我保护你啊……
晋越的身体软了下来,体温奇迹般的开始趋于正常。
唱完了,却不见任何动静,南夏自恋地问道:“好听吗?耳朵流产了没有?”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和黑暗。
南夏一慌,又是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掌心摸向晋越的额头。触手是一片温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说过,她会带他安全出去,一定会的。
南夏思绪纷飞,下巴挨着晋越的右肩,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两人身上的血腥和汗臭,一种活着的感觉从心底传来。
她不知道为何这个男孩会给她这么强大的求生欲,于是现在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当初是自己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应该很快就会颓废,继而失去意识的吧。
人真的挺奇怪,同一件事,多了一个人,就感觉自己好像轻松了不少。明明他也救不了自己啊……
说起来,她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好像在教六年级的小鬼百分数的乘除法呢……所以,这个男孩是这个班的吗?
六年级的话,差不多十一二岁了吧……
南夏就这么瘫坐在地上胡思乱想,身上的怀表“咔哒咔哒”,一声又一声,男孩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呼吸交融,安静至极。
南夏就着这一切,困意涌上心头。
好困……想睡觉,睡醒了就会回家了,这梦太久了吧,该醒了……
不行!
南夏狠狠掐了大腿一下。
“咚咚咚——”
是金属和硬物撞击的声音!
“晋越!小越!醒醒!醒醒,有人来了!”
“唔……”
晋越睁开眼睛。
南夏见他醒了,也不再呼唤,开始想事情:
不行,用呼喊的话声音太小了,且不够有穿透力,上面的人听不到……怎么办呢?
南夏摸出了身上唯一一个坚硬的东西——怀表。
那是祖母的遗物。
南夏愣住两秒,然后毫不犹豫拿起,敲击着头顶的石块。
随着一串脚步的接近,外面又响起了更大声的金属与石块撞击的声音。
一束阳光透过缝隙撒了进来,南夏捂住晋越的眼睛,又不适地闭上自己的眼睛。
“小心!”
有人惊呼。
一块巨石掉落,南夏毫不犹豫地抱住晋越,用背部挡住一切,让他受不到一点伤害——开玩笑,虽然说只是支教,但劳资也是个老师好不好?很霸气有木有啊?
这是南夏晕过去的一瞬间,脑子里划过的唯一想法。
“嘭!”
是石块与肉体撞击的声音。
“姐姐!”
南夏的世界恍惚了,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打算好好睡一觉。
嘘,她太累了,别吵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