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的脑子里昏昏沉沉,一幕一幕闪过许多画面,仿佛在脑海里放了一些不连贯的电影,只是这些电影都是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片废墟,她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紧紧相拥,互相鼓励,互相取暖。
“南夏姐姐……”有呼唤声从耳边传来。
她睫毛动了动,醒了,身边却没有男孩的身影。
“晋越!”她下意识喊道。
一个身着护士服的女孩抬着托盘进来了,她连忙走近将南夏的被子拉平,将她的手放在被子上,示意南夏不要动。
南夏乖乖的等着护士给她进行注射完了,才问道:“请问,和我一起的那个小男孩,怎么样了?”
护士在收拾东西,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说:“唔,没什么大事。”
看护士这么不在意,想来也真的没有什么大事,南夏终于舒了一口气。
——
南夏在医院的第二天,南夏的父母才赶到了当地的医院。
因为她当时赌气,但还是知道自己的安危的,所以跑去的地方是老家。
老家在B市,和A市相差了一千多公里。坐火车或者开车都在十小时以上,飞机也停运了。南父南母这是最快的速度了。
南母一进去就开始哭,哭个没完没了。南父则在一旁不说话,眼睛里面满是担忧,拉着南夏的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母哭够了,又骂骂咧咧起来。
要是在平时,南夏已经开始和自己的老妈对线了。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南夏知道母亲这是担心她,也就由着她去了。
哭够了骂够了,又要掀开南夏的衣服看伤口。南夏没办法,都由着去了。
南母掀开被子,南夏的右腿青青紫紫,伤口虽说都已结痂,但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看着总归会有点触目惊心。
“夏夏,呜呜呜……”
南母又哭了起来。
“妈,我……”
“你有事。”
“我没……”
“呜呜呜,你出了这么大的事。”
“你别哭……”
“呜呜呜我就哭,你出了这么大的事……”
“……”随老妈呗。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直到护士进来让保持安静,南夏才舒了一口气。
对于她,活下来了,就是真的没事。
只是她护着晋越的右手骨折了,一块尖利的石头插进了血肉里,几乎见到白森森的骨头。
这代表她还得再在医院待上一段时间。
南父南母却不依,帮南夏办了出院手续,带着南夏回A市的疗养院去了。
南夏从废墟里出来以后,就想着再去见晋越一面,此刻见到父母态度坚决,也没办法,只能跟着回了A市。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自己知道他的名字,听过他的声音,也知道他具体在哪里生活,下次再见也就容易了。
南夏跑出来的时候是暑假,在疗养院呆的差不多了,暑假也结束了,南夏回了学校,所以没人知道她在假期里经历的一切。
只是和南夏亲近的几个朋友却都有所察觉,感觉她好像又长大了不少,开始努力,开始重视一些东西。又感觉什么都没有变,行为作风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时候,南夏高二。
大部分人在青春期都有些藏在心底不愿意说出来的秘密,南夏也有。
她今年17岁,是太阳一样耀眼美好的年纪,她开始有了烦恼,有了自己的思维。
比如隔壁班那个不喜欢穿校服喜欢打架的帅气男孩;比如和朋友之间的各种吵闹烦恼;比如和父母一如既往的吵架;比如考试失利。
这些东西,让她在每天晚上多花十分钟的时间在日记本上叙述,也充斥满了她的生活。
那年夏天发生的事情开始被生活里的一切冲淡,好像发生的事情已经很远了,只有右臂上那个丑陋的伤疤提醒着南夏。
时光飞逝,寒假又快到了。
过了这个寒假,南夏要升入高三,也将迎来她的十八岁,她的成人礼。
放假闲了下来,她拿着日记本翻看,那些有些蒙尘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想起了那个男孩,想着他已经好了吧,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吧,假期过了就初中了吧。
又想起废墟之下男孩软软的嗓音,两人的体温,曾在崩溃边缘将她拉回来。
南夏心思一动,就买了机票回老家。
“奶奶,我回来啦!”南夏背着包冲门里大喊。
奶奶的耳朵不好,又喜欢呆在家里把收音机开到最大声,别人喊她就只会说“我吃了。”
所以南夏只能用堪比喇叭的声音大喊大叫,叫了很久没人回答,门里也没传来收音机的声音。
反倒是她的喊叫吸引了邻居,一个大婶儿从窗子里探出头问道:“哟,小夏回来了啊。”
“嗯,王婶儿,我回来看奶奶。”
“你奶奶啊,在县医院里呢,脑梗塞进医院了。”
南夏眼皮猛地一跳,转头就往医院跑。
南夏的奶奶育有一儿一女,南夏的爸爸是大儿子。小女儿嫁到了C市,离B市也挺远的。
所以南夏的奶奶算是个空巢老人,平时只有邻居帮忙照顾一下。南父也提出过让奶奶和她们一起去A市住,但奶奶不肯——她要守着自己的老伴儿。
南夏的爷爷是个小学老师。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爷爷是在十年前的地震中为了保护一个学生,自己被压在废墟之下,去世了。被挖出来时已经血肉模糊,脑浆迸裂,发出腐烂的臭味。
对于奶奶来说,她的爱人是个英雄,一生守护着其他人,最后自己却牺牲了。这次,要换她来守护这个英雄。
她拒绝了南父的请求,一个人生活在老家。
还好爷爷奶奶为人良善,帮过小镇上的许多人,受许多人爱戴尊敬。
自从爷爷去世后,奶奶在村里也受到过整个镇子上的人的帮助。倒也过得安稳。
对于她来说,生活在这个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的小镇,总比生活在那乌烟瘴气的大城市好。
前几天奶奶还打电话来,说她总觉得爷爷在下面很孤独,吃不了她做的小酥肉,没人陪他唠嗑,应该是很难过的。
还说自己有预感,她要下去陪爷爷了,只是有点舍不得家里人和小镇上的人。
奶奶说了好多,南夏一家人隔着电话劝奶奶要乐观些,挂了电话都很担忧。
——没想到,这种担忧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南夏实在不敢多想,加快了速度往医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