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一块白布盖着人形样的东西,洁白无瑕,从病房里被推出,底下的隆起预示了某些不幸。
南夏跪在地上,眼泪滑出眼眶。
怎么会这样……
奶奶那么好的一个人……她那么温柔,那么慈祥,那么善良……
“请问,是刘雨珍的家属吗?”推着病床护士觉得她不能哭那么久,只得出声提醒。
“我是她孙女……嗯?刘雨珍?谁?”
“你不认识你在这儿哭个半天?”
“噢噢。”
南夏思绪混乱,愣在原地,然后木木地后退让开,护士推着车走远了。
南夏抬起头,门牌号19,风一吹,颠倒回原样,变成了16,
害,搞错了啊。那节哀吧,不知名的可怜人。
南夏替那死者和她的家属默哀了一下。见证离别和死亡真挺让人难过的,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南夏只好转头重新找19号病房。
喜欢吃瓜的路人甲和路人乙围观了全过程,互相给对方推上了下巴。
“这闺女儿,这里……”路人甲指了指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害,可能吧,年纪轻轻的……”路人乙叹息了一声。
两人吃完瓜走远了,走廊恢复了安静。
尽头里,出现了一个瘦弱的的小男孩,面无表情,无喜无悲。
他目送着那张盖着白布的病床走远了,直到看不到人影,他才收回目光。
没有了啊,这下真的没有谁了……
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低语。
刘雨珍,晋越的母亲,一个精神病人,就在今天早晨,医院的病床上,结束了她无趣的一生。
他久久地矗立在原地,像一尊雕塑,动也不动。
“哎,你怎么在这儿?”
耳边传来少女清脆的的声音。
晋越转过头去,一张素雅的脸庞出现在了眼前,随之而来的是少女身上的香味。
“你是晋越吧?”南夏很惊喜。
“嗯,我是。你……”
“我是南夏,你还记得我的声音的吧?”
晋越后退了几步,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南夏姐姐。”
“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嗯,差不多了,姐姐你呢?”
晋越乖乖地回答,说话时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小孩,又像一只小白兔,又乖又软。
“我也差不多了,你来医院干嘛的啊?”
“我……”
晋越说不出话来,南夏只是以为他害羞,弯下腰去看了看,才发现这个小孩眼眶红通通的,神色憔悴。
南夏也不说话了,晋越可能遭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不能对着一个外人说。自己在这里不停地吵闹着,只会徒增烦心事。
她拍了拍晋越来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低声说:“眼睛都红成这样了,想哭就哭吧。”
到底才是个小孩子,忍了那么久已经快接近崩溃。被人这么一说,马上忍不住,靠在南夏的肩膀上,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却咬着牙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没过多久,南夏肩膀那处的衣服有了濡湿的感觉。
她拍着晋越的背,一下一下,轻柔又缓慢。
走廊里有晨光撒了进来,两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下。晋越背对着光,能感受到温暖铺在背部,还有少女的手在他背部轻抚,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我是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人和我一起了……”
他小声说。
南夏在心里轻叹一声,突然想起了过道上那个叫“刘雨珍”的女人尸体,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这小孩儿,还真是让心疼啊。
偏偏他哭起来还不出声,只是垂眸流着眼泪,情绪都不肯外泄一点,只是自己忍着。
“你不是一个人啊,我们不是互相把对方从那片废墟里救了出来吗,没有对方,我们都不可能活下去。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说自己是一个人呢……”
“你不是一个人……”
南夏说。
晋越渐渐收住了。
他哭够了,摸了一把眼泪,捏了捏衣角,从南夏的肩膀里抬起头,嗫嚅着说了句对不起,脸红红的,有些害羞。
“没事。”南夏可以理解,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自尊心都很强,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哭。
等他抬起头,南夏这才有空仔细看他的模样。
晋越的皮肤很白,也很瘦弱,五官深邃,只是还没长开,带着些颓废和稚嫩,有些瘦弱美人的感觉。
在他的左眼眼角有着颗红色的泪痣,相貌极好,配上这颗痣,想得出来长大后会成为多少女孩子的青春。
只是现在这帅气的小孩满脸低迷的神色,阴郁又冰冷。
“刘雨珍的家属在哪儿?过来签一下字。”
晋越又抹了抹眼泪,确保除了鼻头有些红以外看不出什么哭过的痕迹了,这才转过身去,缓步走向声音的来源。
南夏一直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虽然现在两人相识还没达到这个程度,但是她不忍心让晋越一个人。
晋越不说,南夏也不说话,一直默默跟着,甚至于跟着他到了殡仪馆,跟到他抱着那骨灰坛出来。
太让人心疼了啊……
“现在打算去哪里?”晋越已经躲在一个花坛后面站了许久,南夏不忍,还是出声打断了他的发呆。
“回家。”晋越喃喃。
“哪里?”
“XX镇27号。”晋越又失去了灵魂,只是一具空壳,耳边的声音恍惚悠远,他只知道机械地回答。
南夏怀疑他现在这个样子,问他银行卡密码他都能给你说出来,走在路上肯定会出危险。于是招了一张出租车,也坐了上去,往晋越说的地方驶去。
————
“妈,夏夏还没到吗?她买的机票早上就该到了啊。”南母十分心急,南夏自从上了飞机就没了消息。飞机上开飞行模式可以理解,可是现在天都快黑了,发消息也不回,太急人了。
“啊?你是夏夏啊,夏夏你吃饭了没?我吃啦,你别管,你隔壁王婶儿给我带了红烧肉来医院里,好吃的嘞。”
“妈!”
“你妈还没吃呢?那让她赶紧吃,减什么肥啊真的是,年轻人,真不像话。”
“妈,我是问!夏夏到了没!她买了飞机票,回老家去找你,现在还没消息呢!”
南母急得快哭了出来。
“哦,夏夏啊,她到了啊。早上就来医院找我了,看我口渴说是出去接水,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南夏奶奶回答道。
南母在那头又哭又无奈。
“哦哦,夏夏打电话来了,我先挂了啊,等下再说啊小王。”
听着那头传来挂电话的嘟嘟嘟的声音,南母无奈急了。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不姓王,姓何。
“……妈的记性越来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