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然而对于三多寨的李黑虎来说,这缘来得实在有些尴尬。
三多寨是地处川南腹地的一个小小的村寨,因山多、石头多、光棍多而得名。早年间,那儿盘踞着一群土匪,他们专门打劫过往的盐商,从不对无辜的百姓下手,劫到的财物除分给众弟兄之外,有时也接济一下周围的穷苦百姓。
李黑虎的爹原来也是寨子里一个小小的土匪头子,只是后来解放了,他爹便和一些无家可归的弟兄留在了山寨,靠在石头缝里开垦些巴掌大的田块种些粮食艰难度日。
李黑虎的娘就是因为受不了山寨里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带着不满周岁的女儿和半块玉佩离开了山寨,从此杳无音信。留给李黑虎的除了另外半块玉佩外,还有就是无尽的思念。
按理说这李黑虎长得高高大大的,又勤快又老实,说个媳妇应该不成问题。可三十好几的人了,连媳妇的影儿都没见着。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可把黑虎的爹急坏了,隔三差五地托媒人从山下领来姑娘见见面。可人家姑娘现实,瞅瞅破落的房子鼻子一哼:这么穷还想娶媳妇。扭头走了。噎得黑虎他爹青筋直冒,于是发下狠话:“老子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就是砸锅卖铁,买也要给我儿买一个媳妇。”
机会终于来了,黑虎爹赶集回来的路上遇见邻村的王嫂,谈到儿子的婚事,老人是摇头叹气。王嫂见了悄悄对黑虎爹说:“我远房表亲那儿来了位姑娘,据说娘死了,爹是后爹,那姑娘看着也水灵,模样也不赖,可就是那贪财的爹说了,谁能出个万把块钱就把姑娘给谁。只要你肯出钱,人都是现成的,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这不明摆着是拐卖人口吗?”黑虎爹抖了抖手上的烟灰说。
“哎,我说老爹呀,现在娶个媳妇哪有不花钱的道理,什么彩礼钱,办酒席的钱,买家具的钱,新媳妇买衣服的钱,杂七杂八的加拢来也不止这些呀。”
“按说也是这么个理儿,可现在你没听说有一种骗人方式叫放飞鸽吗?也就是钱给了对方,人留下,可隔不了多久留下的人也跑了。到头来鸡飞蛋打,什么都没了。”黑虎爹若有所思地说。
“亏你还是土匪出身,你那山寨四面环山,就一道寨门,看紧点她能飞出去吗?等再过两年,有了孩子她想走都走不了了。你还怕啥?”
回到家,黑虎爹睡不着觉了,半夜爬起来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瓦罐,伸手从里面掏出个黑布包。拿出一沓钱蘸着口水认真仔细地数起来,共八千六百五十元。还差一千多块呢?管它哪,明天去看看,碰碰运气,兴许人家就答应了呢。老人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天不见亮,黑虎爹就收拾妥当,去了山脚下的王嫂家,央求王嫂带他去见见姑娘。在见到姑娘的瞬间,黑虎爹就觉着这姑娘顺眼,和黑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姑娘见了老爹也觉着亲切,几番讨价还价之后,姑娘随着老爹到了山寨。
儿子终于娶媳妇了。黑虎爹望着大大的“囍”字前跳动的红蜡烛如释重负地长长呼了一口气。裹了一只叶子烟,凑到蜡烛前吧嗒吧嗒地点燃,坐到椅子上幽幽地吐着烟圈,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舒畅席卷全身。
“爹,爹呀……”隔壁屋里传来儿子杀猪般的号叫,紧接着就见儿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爹,你看……你看这玉佩……”儿子话还没说完,黑虎爹“腾”地站起来夺过黑虎手里的玉佩,凑到灯下仔细地端详起来。半圆的玉佩上一只凤凰格外眼熟。
黑虎爹一把扯过儿子颈上的半块玉佩与手里的玉佩轻轻一合,一块完整的龙凤佩就展现在眼前。“这……这怎么回事儿?”黑虎爹扭头望着儿子。
“是那女子的,她说她叫黑妹,玉佩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话没说完,黑虎爹已是老泪纵横,喊一声“我的女儿啊!”便一头栽倒
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