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湄进了屋后,开始细细的擦拭起了自己的黑发。心里不禁嫌着麻烦,怎么古人的头发这样长,一点也不好打理。从前自己就不喜花时间在洗头梳头上,便总是留着齐肩的头发,不长也不短,方便也好看。而如今的头发齐腰,沾了水后便重的很,感觉自己头上的压力巨大无比。
等悟湄擦好了头发,转头便看见阿折正在屋里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还拿起木架上的短刀放在手中把玩着。
悟湄心里暗暗想到,幸好自己先将纸符收起来了,若眼前的阿折确实是妖,见了黄纸符也不知会怎么样。
在记忆里,这具肉身的爹与妖周旋时用的大多是黄纸符,想必在这个世界,捉妖人捕妖时通用的便是纸符和各类法器罢。若是让一个妖发现自己有写着咒语的纸符,岂不是正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待头发干了,悟湄顺着昨天的记忆翻找,在木桌的抽屉中拿出了那一盒梳头水。
在记忆里,这具肉身的爹总喜欢在街上给寤寐买一些小玩意儿,譬如栀子花味的梳头水,檀木雕花的梳子,还有一些防蚊虫的香囊一类。
悟湄心想,倒是个宠女儿的。
悟湄打开装梳头水的盒子,拿起梳子开始一下一下地梳起了头。不一会儿,栀子花香便盈满了整个屋内。
不料,站在不远处的阿折却皱了皱鼻子,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悟湄答:“是栀子花香。”
她又停下手中的动作,偏了偏身子望向阿折,十分奇怪,“难道这个味道不应该很常见吗?你竟然不知道?”
阿折愣了愣,也没抬头,抚摸着手中短刀柄上细致的花纹答道,“我对一些寻常的气味并不怎么敏感。”
悟湄不甚在意的“哦”了一声,没有将刚刚的对话太放在心上,继续梳起了头,眼睛专注地盯着铜镜。
铜镜中的人儿面庞看起来虽然稚嫩,但已有几分含苞待放之势。素净的脸上,肌肤如刚剥壳的鸡蛋一般细腻,一双杏眼微微上挑,倒是有股淡淡的媚气,只是年纪还小,或许显露不出这种成熟。小小的脸蛋,尖尖的下巴,我见犹怜。腮边略有些婴儿肥,十一二岁的年纪倒是容易惹得旁人心生喜爱。
梳完头发,悟湄便去厨房煮粥。厨房本没有过多食材,许是因为天气热不易储存食物吧。
不过米倒是多,有差不多一个月的分量。
煮好粥后,悟湄端着粥推门进屋。
“阿折,吃饭啦。”悟湄觉得手上的野菜粥颇为烫手。心里懊恼着,可是没办法,谁让她这段时间里得在阿折面前疯狂刷好感度呢。
野菜粥端上桌后,悟湄正吹着烫红的手指——
“又是野菜粥?……我都已经吃腻了。”阿折端正地坐在桌旁,似是看着日复一日的野菜粥,并不想下口,原本好看的眉头此时皱得紧紧的,像小山峰。
“我也不想吃呀,可是厨房里已经没有别的吃食了。”悟湄瘪着嘴道,心中又有些赌气地道,“你要是想吃好的,你自去寻些食物。”
悟湄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好生伺候着,这人脾气还挺大爷,挑三拣四的。
闻言,阿折倒真的“啪”地放下手里的筷子,走出了门。
悟湄:“……”
可不一会儿,阿折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两只野兔,简言意赅道:“寻到了。”
悟湄瞠目结舌地看着从屋外走来的阿折,又望了望他手里的兔子,半句话也说不出。
不料阿折不仅会捉野兔,连烤野兔也是十分熟练。
阿折在屋外架起木柴,将两只兔子串了起来,点燃火后便手法纯熟地开始烤起了兔肉。待到兔肉开始冒油时,椒盐和孜然一同撒下,香味直冲进一旁悟湄的鼻子里。
悟湄望着兔肉,口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到了晚上,悟湄正打算在打的地铺上就寝了,阿折突然开口道,“我的伤这几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悟湄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又会意了似的点点头:“那你的意思是可以去寻我爹爹了?”
这两日,这具肉身的爹,真别说影子了,连根毛都没飞回来。又想起前日做的那个梦,悟湄总有不好的感觉,但也不敢深想。
“是。我瞧着满月快到了,这个时候,按理来说是各种妖成人身和聚集精气的大好时机。”阿折的声音自头顶幽幽的传来。
悟湄听了后不寒而栗:“所,所以呢?……”
“我在这周围闻到很强烈的黄鼠狼精的气息,也许你爹失踪与黄鼠狼精有几分干系。”阿折说罢,却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虽然我承你的恩情答应救你爹,不过我有个条件。”
悟湄疑惑地抬起脑袋望着他:“什么?”
阿折低头看着悟湄,目光中透着几分清冷,“一旦寻到你父亲,我们便两不相欠,若是寻不着你父亲了,我们也两不相欠。”
悟湄被后半句话噎得有些结巴,“寻、寻不着,也、也两不相欠了?”
阿折眼眸漆黑地望着她,“寻不着了便是没有了,我既帮你寻过了,理应算是报了你的恩情。”
悟湄一时语塞,只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好似一下子落空了,心中颇有些惶恐。此水深火热之时,脑子转的飞快。忽然,悟湄心生一计。
她缓缓抱住自己的膝盖,蜷起身子,半是假装半是真的心急地开始呜咽:“若是没有爹了……我可怎么办才好……”
可奇怪的是,眼泪怎么也下不来。悟湄将头埋在膝盖之间,又急又气,呜咽声更大了:“我该如何是好啊……”
阿折望着眼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悟湄,幽幽的开口道:“你若寻不到你爹,可以去寻找其他亲眷,我送你去便是。”
悟湄摇摇头道,神色怆然道:“可是我和我爹在山里生活这么些年,根本没有几个熟悉的亲眷。”说着,悟湄又用手擦擦眼角,做出拭泪的模样。
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悟湄心中暗叹着自己的不易。
见着阿折不说话,悟湄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若……我寻不到我爹了……我能跟着你吗?”
只见阿折脸上浮现出了嘲讽的神色。
“我?你可知我是谁?”
悟湄无辜地睁着眼睛道,“我虽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觉得你不是坏人,若我没了去处,我愿意跟着你。”
见阿折没反应,悟湄又赶紧补充道:“做牛做马都可以!”可是话一出口,又暗暗的恼自己话说太过了。
阿折脸上的嘲讽加重了几分:“不是坏人?”
只听他冷哼一声,“我手沾性命无数,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更何况,我并不是人。”
说罢,他伸出手,手心便倏地燃起一簇绿色的火苗,阿折眼神幽幽地俯视着悟湄道:
“我是一只蛇妖。”
可是眼前的悟湄脸上却没有他预料中害怕的神情,她的眼神反倒愈加坚定了:“妖亦如何?”
说罢悟湄跪在地铺上:“若是爹爹不在了,我便实在没有去处了,届时还恳请您收下我。”脸上还挂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阿折看着她,一会儿没有动作,见悟湄一直跪着不起身,便缓缓地开口道,“一定要带着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跟着我,路上多有妖魔,我并不能保证你完全的周全,这你可要考虑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