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太阳还没出来,朝廷大军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各兵种就位,严阵以待。最前排的是衣甲整齐的步兵。步兵后面是随军的道士。再往后是弓箭兵,最后排的则是无法移动的攻城器械。巨大的石球外面用浸透燃油的干枯藤蔓包裹,放在投石车上。每辆投石车都有数名操作的士兵。
战斗部队后面则是指挥部。今天,李北风和唐钰等一干高级指挥人员直接亲临前线。当然,他们是处在安全地带的,松涛山上的山南士兵攻击不到他们。
李将军看着手表,然后冲唐钰点点头。唐钰挥手,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雄壮的擂鼓声响起,这是发起攻击的信号。士兵将手中的火把凑近投石车上的石球,将浸透燃油的藤蔓点燃了。然后投石车的牛筋系绳被割断,巨大的弹力将燃烧的石球高高抛起。石球带着火焰,拖着长长的一道黑烟,呼啸着按照调试好的弹道砸向松涛山要塞。
数十辆投石车的投石臂此起彼伏,不断将无数燃烧的石球投出。松涛山上的防御工事被石球击毁,燃起了大火。终于,有人被砸死,传来了惨叫声。
道士们开始施法给步兵加增益道术,比如攻击力,攻击速度,精神状态等等。弓箭手向前,射出一阵阵箭雨。
数波弓箭射击过后,在鼓声中,呜呜的号声忽然响起。前排步兵在李通等勇士的带领下,骂着脏话,发出震天的呐喊,冲向了山南的军事要塞。
负责指挥投石车的军官眼见发起了攻击,忽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看向唐钰,眼里满是疑惑。往日这个时候,步兵发起冲锋,他肯定会收到停止攻击的命令,但今天没有。
唐钰看向李北风:“将军,该下令让远程兵种停止攻击了......”
李北风拿着望远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远方。那里,朝廷的最前线将士已经攻到了要塞之墙,与山南的士兵惨烈厮杀在一起。
“将军,该下令让远程兵种停止攻击了。”唐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颤抖着向李北风重复说了一遍方才的话,并加上解释,“我们的人已经攻了上去,与敌人混战在一起。如果不停止远程攻击,会伤到自己人......”
李北风仍然紧盯着一线战况,似乎没有听到唐钰的话。
“将军......我们的远程攻击已经伤到自己人了!”唐钰的声音大了不少,心中的焦急完全暴露。
李北风将望远镜从眼睛上移开,看了唐钰一眼,眼里满是凶狠无情的神色,接着唐钰的话茬说道:“我们的远程攻击的确已经伤到了自己人,但是,也正在杀伤敌人!”
“将军,您的意思是......”唐钰的声音中已经满是惶恐。
“你们之前的进攻只差一口气就能拿下敌人。我昨天说了,我来这里,就是要把你们差的这口气给续上!”李北风看起来一贯和善的脸色此刻显得有些狰狞,“远程攻击只要停止,敌人就有余力加固防御工事,我们还是打不下要塞!你们之前之所以失败,之所以功败垂成,败就败在这一点上!只有像现在这样,一线士兵攻击不停,投石车和弓箭兵的攻击也不停,敌人则完全没有机会修葺工事!”
“我们会杀死很多自己人......”唐钰心情极度紧张,咽了口唾沫。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是要死得更值而已。今天,我要让每个士兵死得都很值得......”李北风脸色阴沉,对身边一名士兵使了个眼色。这是他从京城带来的卫队的卫队长。卫队长立刻领会了将军的意思,一把抽出腰间宝剑。
李北风咬着牙,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远程攻击不得停止!谁敢擅自停止,斩立决!”
一线战场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投石车发出的燃烧的巨石砸毁了松涛山防御工事,也时不时落到人堆里,将数名士兵瞬间砸成肉泥。这些被砸死的士兵,有的是朝廷方,有的是山南方,还有双方士兵正好混战在一起同时被砸死的。
弓箭兵的箭雨也时刻不停。混战的士兵集中精神和体力与对面的敌人厮杀,完全无暇顾及空中飞箭的威胁。很多士兵一边与敌人打仗,一边有数支飞箭射在他身上,穿透他的四肢和躯干。被箭雨杀伤的也是既有朝廷士兵也有山南藩的士兵。
不过李北风的判断是正确的。在投石车和弓箭兵的持续攻击下,山南藩确实没法修葺被击毁的工事。随着工事不断被燃烧的巨石击中,山南藩士兵有掩体的优势被渐渐拉平。
人间炼狱考验着一线战斗人员的意志。有不少人直接精神崩溃,变成了疯子......
激战到下午两点,松涛山上终于打出了白旗。远程的投石车和弓箭手立刻受命停止了攻击,但杀疯了的一线战斗人员并不能立刻停下。又厮杀了好一阵,战场方才陷入沉寂。
“安排一下,去受降吧......我这样做,实在是出于无奈。我对不起将士们......”李北风收起了望远镜,看着唐钰说。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疲惫,整个人像是耗尽了能量似的。
当晚,果然如李北风承诺的那样,朝廷南征军团进入了松涛山要塞。山南藩的松涛山最高指挥官自杀,是副将升起了白旗做出了投降的决定。随军的道士们则逃往南方去了。
松涛山既克,山南门户大开。战斗已经胜利,就不存在临阵换将造成人心不稳的可能了。此时,李北风适时放出消息,正式官宣就任朝廷南征军统帅,并广而告之:这次朝廷大军一战攻克之前苦苦作战也拿不下的松涛山,正是李将军精心指挥的结果!
人的名树的影。山南人早闻李将军的威名,这次又亲眼见了他的战绩,一时人心惶惶,整个青秀城陷入惊怖之中。
在李北风攻克松涛山要塞数日后,吴缘觉得士兵们训练得差不多了,也发动了一场进攻东夷人据点的攻击。
为了指挥方便,他给四个连队指定了旗帜。第一连黄旗,第二连红旗,第三连蓝旗。按照他的思维惯势,本来第四连是白旗的,但是白旗往往是投降的信号,就改成了黑旗。
这样,当吴缘举起哪面旗帜,向哪个方向挥动,就意味着指挥某连向某个方向上进攻。向反方向挥动,则意味着撤退。近千人的部队也不是小数目了,言语指挥确有不便,这样用旗语就方便多了。
据点中的上官逢吉把这几日吴缘的练兵都看在眼里。他没有采取突围的策略,而是坚持固守待援。援兵没等到,先等来了吴缘的进攻。不过,在等待期间,既然明知敌人练兵是为了攻打自己,那么战斗准备都是做好了的。
在吴缘的指挥下,这支军令已经严明的军队从四面向据点发动了攻击。上官逢吉则指挥手下拼死反抗。由于吴缘没有远程攻击兵种,人数虽然多,但攻击的火力展不开,毕竟只有攻近第一线的人才能攻击到敌人。激战半晌,扔下数百具尸体,眼看着伤亡要过半了,据点看起来丝毫没有打下的可能。再打下去只怕所有人都要消耗在这里,吴缘只好收兵。
他的这些矿工临时赶鸭子上架形成的战斗人员,战斗力与朝廷那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是没法比的。同样的攻坚战,他跟李将军收获了彼此迥异的结果。
现在吴缘只能一边救治伤员,一边想方设法鼓舞士气。夜色渐渐降临,他注意到有些意志不那么坚定的士兵,可能也是惧怕吴缘会在明日继续发动进攻,而自己会在进攻中送命,因此乘着夜色逃走了。他还看到有许多人远远地对他指指点点,从零星听到的话语中他知道,这些士兵对他的信心动摇了。
吴缘心烦意乱,干脆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让大伙儿看不到他,然后闭上了眼睛躺下休息。只是,仅仅是闭眼而已,此刻的他怎么能睡得着?
夜色逐渐加深,周边的嘈杂声也逐渐平息下来,只有伤员们仍在因为忍不住疼痛而发出呻吟。吴缘的耳边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话:“主人,我来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