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架山,糜烂峡谷。
山谷中树木茂盛,地上积着厚厚的枯枝败叶。千百年来,天量的树叶堆积在那里,在微生物的作用下腐败变质,发出腐臭的味道,故而这个山谷得名为糜烂峡谷。谷中的这些树叶可以很好地保存水分,雨水落下就被树叶吸收,不会很快流失或者蒸发掉,因而这山谷也成了一处溪流的发源地。
谷口,一名眼尖的乱党忽然发现远处来了一群人,再定睛一看,走在最前边的不就是范立夫么?他立刻惊喜地高声叫了起来:“大伙儿快看!大哥回来了!”
姬士玉按照范立夫的吩咐带着这群人逃到此处,刚刚安顿停当,正坐在一个树桩上打个盹休息一下,听得此言,立刻来了精神。他站起身,向远处看,果然看到了范立夫和近百名兄弟,赶紧带着人迎了上去。
“大哥,你......真有你的!竟然在那么多官兵的追剿下逃了出来......”姬士玉情绪很是激动。
范立夫满脸豪气:“士玉,这次我可不是逃了出来!官军那才是逃!咱把他们打败了!他们逃走,咱才带着兄弟们来这里跟你会合!”
姬士玉一脸疑惑,嘴里有些结巴:“这......这......怎么可能?咱们反抗官府,除了一开始占了点小便宜,等王爷反应过来,官兵正式跟我们开干,咱们......好像一次都没赢过吧......”
范立夫方才回过神来,指着担架上躺着的吴缘:“这次我们是真赢了!多亏了这个人,提前向我们通风报信,还用法术击退了官军。”
说到这里,范立夫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老田呢?快来给这位兄弟瞧瞧!官兵刚被打退,他就一下子昏过去了!他是咱们的恩人,咱们得救他!”
一个五十岁出头头发胡子花白的人从姬士玉身边不远处走来,看了看担架上的吴缘,将手放在吴缘额头,又翻开吴缘的两个眼皮看了看,对范立夫说道:“大哥,他头上烧得很厉害。不过你放心,死不了!但是,也得赶紧给他治才行......”
“你们抬着人,跟老田走!一切都听他的!”说到这里,范立夫取下背在自己身上的吴缘的那把激光枪和背包,交给其中一名抬担架的小伙子,“这是咱们恩人的东西。可得给人家保管好了!别给人家乱动,等人家醒了立刻还给人家!”
“是!大哥!”小伙子答应着,抬着担架随着老田去了。
“大哥,这......几百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官军啊?他......他就怎么把他们打败了呢?”老田他们离去,姬士玉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范立夫。
“他是个法师!他肯定是个法师......”范立夫将整个战斗过程向姬士玉讲了一遍。
姬士玉听罢点头:“都说穷文富武豪法师!修习魔法要花很多钱的,不过这样看来,这钱花得还真值!”
然后,姬士玉忽然转头看着范立夫的眼睛,问道:“大哥,我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么一个地位高贵又有钱的法师,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跟官兵作对呢?我们可是一帮穷鬼,啥也没有......”
范立夫睁大了眼睛:“士玉,就你心眼子多!帮我们就是帮我们,是好事!我还管他为什么?”
姬士玉道:“俗话说无辜献殷勤非奸即盗。咱们穷人,可能真的会一时兴起很随意地做些事情,不考虑做的事情可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或者什么危害。但富贵之人可不是这样。他们做事都是目的性很强的!能修炼魔法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这位法师来帮我们与官府作对,我觉得肯定有他的目的!”
范立夫不耐烦地回呛了姬士玉一句:“在他帮我们之前,我们都窘迫成那样了!像耗子躲猫一样躲避官军的追捕,吃不好穿不好,连觉都不敢睡好。不少兄弟被官军打死了,还有人做了叛徒。我们早晚有一天也会被官府杀死或者抓住处死!你说,我们都这样了,他帮我们能图个什么?我们又能给他提供什么?”
姬士玉沉思了一下:“大哥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是我多想了。这位兄弟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啊?”
范立夫被姬士玉问得一怔,举起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你看,这些我都忘了问了!其实也不是我忘了问。官军撤退之后我本想问他来着,还没开口呢,他就昏过去了!”
姬士玉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
范立夫乱党这次本来要在官军的围剿下全军覆没的,忽然阴差阳错,竟然击退了官军的进攻,大伙儿自然心气高涨。为了庆祝这次大捷,头领们将珍藏的好酒好菜拿了出来,在谷口与众兄弟一起狂欢。众兄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连日来被官军追剿,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压抑,现在一场大捷让这些压抑一扫而光了。
大伙儿酒酣耳热之际,姬士玉悄悄地离开了狂欢的宴会现场,进入糜烂峡谷。峡谷里有个宽敞干净的山洞,他很快就来到了山洞门口。
“姬二哥,您来了......”一名之前抬担架的小伙子发现了他,向他打招呼。
姬士玉笑道:“外边大伙儿正吃喝正欢,庆祝这次打退了官军呢!我就估摸着你们俩是个死心眼,一直在这里守着,不知道出去吃点喝点,所以来叫你们!你们去吧,有我在就行了!”
两个抬担架的小伙一听这话不有得心花怒放:“太谢谢二哥了!还是二哥心里想着我们!那我们......去了?”
姬士玉向他们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两人离去。姬士玉进了山洞,轻声问老田道:“他醒了吗?”
老田抬头看了一眼姬士玉:“二当家的,醒他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不过,我用毛巾蘸着山洞里这冰凉的山泉水给他敷了额头,烧在逐渐降下来,已经没有大碍了。你让范大哥放心好了!”
姬士玉拉了一下老田的衣角,轻声把方才跟范立夫说的话又跟老田说了一遍。老田沉思了半晌,抬头看着姬士玉:“二当家的,你的担心也有道理。范大哥为人是仗义......不过他是太仗义了,仗义到对人一点防备都没有......那也不行啊是不是?”
“所以我就得帮他多费点心啊!虽然在大哥那里我这样做还往往吃力不讨好,被他说我疑神疑鬼,小心眼。哎,不过也习惯了,从小被他说到大了都!”姬士玉苦笑。
姬士玉走到了吴缘身边。地上铺着稻草,稻草上又铺了被褥,吴缘就躺在上面,额头上盖着毛巾,呼吸很平稳。他看了吴缘一会儿,转过身去,目光落到了吴缘的随身装备上。
“别告诉任何人我翻过他的东西!包括大哥!”姬士玉向老田吩咐,同时解释道,“能一个人打退那么多官兵,他是个很强大的人!但是你想一想,如果以他的强大,转过头来对付我们,那我们还能有好果子吃吗?所以我必须得小心一点。我这么做,也是对大哥负责,对大伙儿负责!”
“二当家的说的是!”老田答应道。
姬士玉先拿起了那把枪,观察了一会儿,又用手从头到尾摸索了一遍,还扣动了几下枪支的扳机。但摆弄了半天,姬士玉对这东西仍然是一头雾水。他只好放下枪,对老田说道:“这个东西就是法师的法杖吗?我看跟个烧火棍子也没什么区别?可大哥说,他就是用这个东西杀了好几个官兵......”
老田一本正经地回答:“二当家的,法杖得有法力的人用了才能产生法术效果!你又没修炼过魔法,这法杖在你手里当然就跟烧火棍一样了!说实在的,对你来讲,这东西还真没有切菜刀好用......”
“可是这法杖的形状也很怪异。我之前去过一次雨花城,特意去那里的魔法用品店逛逛,开开眼界。那里的法杖都是一个细长条的棍子......”姬士玉接着说。
老田笑了,脸上带着老年人的自豪:“那还是你见的不多!你见到的那种都是最普通的法杖,不过也因为最普通,所以才最常见!真正的法杖,什么形状的都有!我年轻的时候跟我父亲走镖,就见过两次形状很奇怪的法杖。一次是一个女法师,法杖是一株干枯的花树树枝,上面还有一束花;另一次就比较吓人了,那个一身黑衣瘦得像骷髅一样的法师,手里拿的法杖是白森森一条完整的人的脊椎骨,顶部还有骷髅头呢......一般来讲,用正常形状法杖的法师,法术水平高的低的都有,但用奇形怪状法杖的法师,最好还是不惹为妙!”
姬士玉点点头,放下了枪。
他刚要去翻吴缘的背包,吴缘忽然在褥子上翻了个身,连续咳嗽了几声。他吓得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姬士玉不敢说话,用眼神跟老田交流了一下。从老田的眼色和神情看,似乎吴缘真有随时醒来的可能。姬士玉也害怕这位法力高强的法师发现自己动他的物品,踮着脚尖退出山洞,然后转身离去了。
但吴缘并未马上醒来,而是说起了梦话:“晴儿,我真的好爱你!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还要协助官府栽赃我是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