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秋收时节。山南广袤的土地，一片片农田都染上了丰收的金黄。
拂晓，薛集的农民已经起来干活。
“干快一点！这才刚刚早晨，就累了吗？”一个穿着短袖短褂，手里拿着皮鞭的中年人对着大伙儿吆喝。
“大春，这不是刚起来，筋骨还没活动开嘛！动作当然会慢一点。累倒是不累，也没人说累啊......”一个看起来年岁比拿皮鞭者大十几岁的人陪着笑脸解释道。
但大春没听他解释，直接将鞭子甩向了他打着赤膊的身躯。两声清脆的鞭响之后，两道通红的鞭痕在他的脊背上出现了。
“好好儿的快点干活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打完人，大春方才阴森森地说了句话，然后走向另一群干活的人了。
“二叔，没事吧？”大春走远，一个年青人低声问。
“皮外伤，没事。”被打者向远处看了一眼，赶紧跟年青人说道，“快别说话了！那个狗日的正往这边看我们呢！”
“这薛家的疯狗！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都是穷人出身，对我们这么狠！”年青人嘟囔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早晚他会有报应的。你等着看吧，小猛！”被鞭打者一边干活，一边跟年青人说。
两人又干了一会儿活，小猛忽然转头再次问道：“二叔，你知道翻身军吗？”
二叔迟疑了一下，问：“什么翻身军？”
小猛说：“就是让穷人翻身做主的军队！领头的叫范立夫，好像之前是个打石头的！我听人说，他们的口号是，打到哪里，哪里的穷人就会翻身做主，不再受富人欺负......”
二叔不以为然地笑道：“你还真信啊？实话跟你说，范立夫这个人的事情我是听到过的。就是一打家劫舍的土匪！打到哪里，穷人富人都是一起杀的！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还想着等他们打过来你翻身做主？听我一句劝，小子！他们不打过来，咱们太太平平的，还能出卖劳力给薛老爷，哪怕被大春打骂，至少还能换口饭吃。他们要是打过来，只怕再想吃口饭都找不到嘴巴在哪里了！因为你的头已经肯定会被他们砍掉的......”
边上另一个中年人停下了手里的活，对二叔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呢？你见过翻身军杀穷人吗？”
“我......我......我没见过！”二叔看着这人的眼睛，“但我听人说过！范立夫的人，杀人是不分穷富的！”
“那是薛老爷他们故意编造出来给你们听的！就是让你们怕翻身军，恨翻身军！万一翻身军打过来了，他们好把你们这些穷人捆绑在他们的战车上，对抗翻身军！翻身军打过来到底是什么样，我是亲历过的，他们打到过我们那里。真的是劫富济贫......”这人说了两句话，又低头弯腰挥着镰刀割庄稼去了。
他的话也有道理。
二叔也继续干活，把他的话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又问道：“我看你不是我们薛集本地人？”
那人回答：“我姓白，不是薛集本地人。我是来打短工的......”
二叔笑了：“老白，原来你是来打短工的啊！不是说翻身军打到你们那里，劫富济贫，你应该有好日子过才对，怎么还出来打短工啊？”
听到这句话的别的劳工都笑了起来。
等众人笑完，老白扫视了众人一眼，平静地说道：“因为官军后来又打回来了！本来，如果官军不打回来，我已经分到了粮食和土地，根本用不着出来打短工的......”
一骑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的骑手一边纵马飞奔，一边大声疾呼：“范立夫贼人打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说什么就来什么啊？说到范立夫贼人，这贼人就到了！
这匹快马驶向薛老爷的府邸。门房立刻把翻身军打来的紧急军情禀报进去。薛府老爷薛天正在客厅里大声喝骂着训斥下人，听得汇报，顿觉一阵头晕目眩。短暂的惊惶过去，他的心态渐渐冷静了下来。
薛天坐到了太师椅上，端起茶杯啜了两口茶，冷冷地说道：“终于来了！来了倒也好！省得老子整天提心吊胆的提防！今天过后，不管是死是活，好歹老子心里安稳了！”
“薛勇！”薛天放下茶杯，威严的声音响起。
“老爷......”一名方才接受训斥的精壮汉子走出列。
“这一年来，兵荒马乱的......虽然王爷一直在剿匪，但官兵不能把每个人都顾得到！所以啊，还得靠自己来保护自己！”薛天说。
“老爷英明！遵您的令，一年来我都在严格招募和操练家丁......一开始很多人还觉得没有必要，现在看来，还是老爷您有远见啊......”薛勇说。
“现在，贼人来了。可以一战吗？”薛天的声音提高了。
“回老爷，没有问题！这段时间以来，我也有派人打探范立夫乱贼的消息。这伙贼人自上次在山中遭遇官兵进剿以来，一直没有出山活动了！估计虽然他们打退了官军的进剿，没有全军覆没，但肯定也元气大伤！所以实力不足，不敢有动作！此番出山，肯定是物资耗尽，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好出来劫掠一番方可苟延残喘。困兽犹斗，垂死挣扎而已！他们不足为虑，我有绝对把握战胜他们！”薛勇胸有成竹地回答。
听着薛勇的分析，薛天不停点头。他觉得薛勇的分析很有道理，心里越发平静了。
“最近有风言风语说，范立夫乱贼又打下了几个有钱人的庄园，还分了他们的财产给穷鬼......”薛天想起了什么，抬眼看了一下薛勇。
“回禀老爷！这些都是没影儿的事情，肯定是范立夫乱贼编出来的！是想蛊惑穷鬼们而已。之前有人说土山的沈老爷府上全家被杀，家产都被分给穷鬼们了。我特意去现场勘探，沈府从上到下好好儿的，说半年之内连乱贼的影子都没见到过。”从薛勇的回话可以看出，他是个谨慎的人。
“如此虚张声势，必然色厉内荏到了不堪的地步！”薛天哈哈大笑起来，“你去吧。就在咱们的土地边上，狠狠地打一仗，让穷鬼们看看，赶紧死了那条反抗的心！跟我薛某人对抗，跟官府对抗，从来不会有好下场的！”
“是！”薛勇答应一声离去了。
“薛全，把咱府上地牢里的几个抗租不交的穷鬼混蛋，都给带出去，杀了吧！”薛天眼里闪出凶光。
“老爷，这......杀人这事儿不太妥吧？咱可以抓人关人，但杀人，是违法的......”管家薛全有些吃惊。
“待会儿贼人来了，会有一场仗要打。会死人的。”薛天忽然暴怒，“你就不会杀人后把尸体扔到战场附近去？谁知道这些人是我们杀的还是被贼人杀的？”
薛全看着薛天的眼睛：“老爷，我还是觉得不妥......这些人本来是关在府里的，现在尸体突然出现在战场，这......肯定会引起人怀疑啊......”
薛天有冷笑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薛某人要的就是让穷鬼们怀疑这些人就是我杀的！他们怀疑我杀人，但又找不到证据！这样的话，你说他们以后会不会更怕我啊？”
“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办！”薛全答应着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