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有用。你能做的事越可以被别人替代,你就越不值钱;你能做的事越是别人替代不了,你就越值钱,也越安全。
吴缘手里有枪,在这个世界上有着超强的单兵战斗力。在两军交锋的阵前,甚至可以凭借掌中这杆枪通过斩首敌军指挥官的方式来扭转战局。
他很有用,范立夫集团的人都重视他。但是他自己知道:子弹有打完的一天,届时他将不再有用。但别人对他的期望不会降低。对你期望很高,你却不中用了!将来的悲惨结局完全是可以预料到的。
所以,他必须赶在子弹打光之前,让自己建立另一套“有用”的逻辑。而且,最好自己展现出来的这一套“有用”的本领永远也不会过时。
打劫月华镇的时候,基于这种潜意识,他跟姬士玉提了一个建议。后来细细揣摩,感觉这个建议竟然大有可为。
他立即在脑海中整理那些关于穷人翻身当家做主的理论。什么陈胜吴广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人权宣言》里面的“人人生而平等”、什么马恩理论这些,统统整理了一遍。自己再结合现实,系统性写了一篇实用的长文,取名为《天下无奴》。
这世界一直以来都是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现在忽然有了这么一篇提倡平等提倡穷人翻身的《天下无奴》,众人一开始并不能够接受。这种情形立刻让吴缘想起了鲁迅先生在那篇《药》里面的描述:“他(夏瑜)说,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你想,这是人话么”。对于长期以来被奴役思想洗脑的人来说,一下子让他站起来,他的确不一定能够接受。
鲁迅为了唤醒国人,一直没有气馁。这给了吴缘也不气馁的勇气。他决定循序渐进,逐个来。他先是说服了姬士玉,再经过姬士玉的口说服了其他的领导,之后,首领们以权威的手段让集团所有人都尽可能接受了这个理论。
毕竟,这伙人都是穷人,而这篇文章是为穷人说话的;毕竟,现状是集团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随时面临官兵再一次的进剿,而发动穷人造反吸收更多的人加入集团是他们的唯一出路和活路。所以,这个理论最终还是被大伙儿接受了。
现在,虽然战斗技能和武器装备上,这支队伍跟官府的职业军队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但战斗意志上却远超官军。他们知道自己是在为自己而战,为天下的穷人而战!眼看着近百人的乌合之众在李辉的教化下竟然产生如此之大的变化,领导们对他自然也刮目相看,那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这段思想上的整顿花费了差不多两个月,所以这段时间范立夫集团没有出山进行过哪怕一次军事行动。
当然,有了先进的思想是一回事,但拥有先进思想的武装并不意味着一定成功,不意味着一定会胜利。历史上,代表着先进的势力被反动落后势力打败的案例比比皆是。所以,要想胜利,最好的方法还是战场上打败敌人。
因为范立夫集团打家劫舍的斑斑劣迹,整个艾山以西,他们的名声已经臭了。吴缘建议范立夫移师艾山以东。范立夫照办了。
吴缘深知胜利对范立夫团伙这么个准军事组织的重要性。如果接连获胜,他们的士气将会高涨,大家会越来越有信心;如果接下来总是遭遇失败,那这个小团队很快就会覆灭。
所以,尤其是第一战,绝对不能失败。
为了胜利,领导层群策群力,制定了以下方略。
首先,团伙要改个名。范立夫是个粗人,就想出了“翻身军”这个名字。很简单,很好记,也很通俗地表明了这支部队的纲领就是要让穷人翻身做主的。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个好名字。
其次,选择好第一次军事进攻的下手对象。选来选去,选中了薛集的薛天。这人是个黑心地主,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早已民怨沸腾。就算翻身军不打来,已经有很多不堪其欺负的穷人都想宰了他了。打这种人,阻力小,不会引起争议。
再次,发动暗探细作搜集情报,散布消息。宣传翻身军的主张,获取穷人们的支持。
时机成熟之后的某天,这支队伍就出现在了薛府家丁们的眼中。
困居山中数月,翻身军的物质生活很是艰苦,故而人人穿得跟叫花子似的,手中的兵器仍然以木棒和各种农具为主。这与对面为了保家护主而操练了一年多的家丁形成鲜明对比。薛老爷对打手们可是从来不吝惜钱财的,购买好的武器装备,饷银给足。
现在,这帮家丁在对着远处的翻身军评头论足,言语里颇多不屑。
“看看他们一个个精瘦的样子,多长时间没吃过饱饭了?等会儿打起来,他们能拿得动手里的兵器吗?”
“老兄,你这么说人家就不对了......人家手里拿的哪是兵器?明明是农具嘛!”
“哈哈哈!老子还以为你帮他们说话呢?四十厘米长大刀想抽出来砍你,抽出来一半了,才发现原来是友军!”
......
站在薛勇身边的一位家丁指着远处翻身军打着的几面旗帜上的字问:“勇哥,那上面写得啥?”
薛勇眼睛一瞪:“你不会自己看?”
家丁挠了挠脑袋:“哥,我这不是......不识字吗?”
边上一个识字的家丁告诉他:“一面旗上写的是,穷人自己的队伍;另一面旗帜上写的是,不要给有钱人卖命!”
薛勇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他妈的,就你能!就你识字!你再敢念出来我马上打死你!”
对面,鲍冲和吴缘亲自带着大伙儿向薛府的家丁队伍逼近。鲍冲平日负责训练士兵,战时负责前线指挥;吴缘的作用则很简单,提供超强大的火力输出。
这是吴缘按照自己的方略改造范立夫队伍之后的第一仗,所以,必须要赢。因此他的精神也很亢奋。
很快,两军接近到差不多五倍弓箭射程的距离。
之前,吴缘一直在刻意隐藏激光枪的射程,刻意给大家造成一种激光枪射程和弓箭的射程差不多的错觉。当然,激光枪射程是他自己内心的说法,对外说的时候,他一直说的是法术攻击距离。
两军继续缓缓接近。吴缘已经开始举枪射击了。
官府的正规军都穿着制服,士兵和军官的服饰不一样,吴缘可以按照服饰的差别点杀军官。而薛府的家丁并无统一的制服。吴缘举枪对准敌人,略一思索,将一名骑马的家丁爆头击杀。
同样是家丁,骑马的肯定比徒步的地位高一些。他心里这么想着。
他的想法是对的。
薛府有些地位的家丁被吴缘接二连三击杀,连薛勇也被爆头身亡了。而此刻,在薛府家丁眼里,敌人还未冲到面前呢。
在最前线的家丁中,有两名薛府高价从官军中请来帮忙的弓箭手。眼看薛府家丁的指挥中枢全部瘫痪,他们对着翻身军放了几箭,发现敌人远在弓箭射程的两倍距离之外。被敌方收割人头,自己却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战场上没有比这种事情再让人魂飞丧胆的了。
“我们完蛋了!快跑!”弓箭手握着弓箭,转身就跑。
害怕和逃跑会感染的。这支两百多人的家丁队伍瞬间溃散。
眼看敌人陷入溃乱,吴缘继续放枪。若放在平时,他可能为了节省子弹就此停止射击了,但今天的战斗很关键。要“宜将剩勇追穷寇”,要“痛打落水狗”!
鲍冲一挥令旗,众人如猛虎下山般扑向薛府的家丁。
家丁们四散奔逃。有人往薛府的方向逃走,有人干脆溜向远方,还有人直接跪地求饶。
这边厢开打,那边在农田里忙碌的人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驻足观看。
“薛老爷的人败了。”有人说。
“快跑!”有不少农人扔了手里的农具,朝远离战场的方向逃去。
大春本想呵斥他们继续干活,但看看战场的局势,也赶紧扔了鞭子向远处逃去。
“小猛,咱们爷儿俩快走!他们......他们真的杀人不眨眼啊......”二叔刚看了一个翻身军战士一锤砸碎了一个跪地求饶的薛府家丁的脑袋,说话都颤抖了。
“大伙儿不要怕!我们只杀有钱人和他们的走狗,绝不为难穷人!”说这话的是老白。
“我们......只杀有钱人和他们的走狗?”二叔听出这话里有话,看着老白的脸,迟疑地问,“老白,你......你也是范立夫的人?”
老白哈哈一笑:“正是!我是翻身军的三当家白志山!大伙儿别怕,我们绝不会为难穷人!我们来,就是帮穷人摆脱有钱人的欺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