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咱们能打赢官军吗?”一个年轻的士兵,难掩满脸的疲惫之色,坐在地上问身边一位年岁稍大的士兵。
“这个问题的答案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还用问吗?”被问话的留着八字胡的士兵喝了一口水,冷笑着回答,“咱们跟官军的差距太大了,不可能赢的。而且,围剿咱们的还不是王爷的主力......”
另一名士兵看了八字胡一眼:“既然打不赢,头领们怎么还一直打?他们都没有你聪明?”
八字胡看了这名士兵一眼,语气中流露出对这人智商的失望:“打不赢为什么还要打?不打,难道等着官府的刀来砍我们的脑袋吗?王爷对于造反的人可从来都是斩尽杀绝的!所以,我们只能打下去,多打一天就能多活一天......”
有个士兵正躺在地上用毡帽盖着脸睡觉,听得战友们的争论,他揭开盖脸的毡帽坐了起来:“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悲观!我听说,咱们捉了王爷的表弟。头领们指望着用王爷的表弟当筹码,计划着与官府议和呢。议和,那肯定得让官府赦免了我们才能议和的......”
八字胡用鼻子哼道:“你想多了!或许王爷愿意议和,愿意赦免一部分人吧。但赦免这种事都是头领们有份儿,你还指望这种好事落到你一个普通大头兵的头上?”
另一名士兵反驳道:“哎,你可别这么说。咱们范头领可是一等一对兄弟义气的人!他不会只顾着自己而撇下兄弟们不管的......”
有人插话怼他道:“兄弟,我看你年岁也不小了,看问题不该这么幼稚啊!能否被王爷赦免关系到生死大事。在生死大事面前,父子夫妻和兄弟之间都不可靠,你还信头领们......”
“你们在说什么?”一声厉喝传来,大伙儿都瞬间噤声了。
发出喝问的是沐志。他不是个好人,而是个流氓恶棍。加入范立夫集团之后,做的工作也是逼着百姓手上沾血然后不得不加入翻身军的龌龊事。这种事是会积怨会得罪人的。
吴缘一开始对这人并没有好印象,但这人很会来事。在诸头领当中,他确定下来的第一个巴结的对象就是吴缘。他经常会告诉吴缘一些有用的消息,对于吴缘的要求在能力以内基本都是有求必应的,还会说些“咱们毕竟都是后来加入范大哥队伍的,理应互相照应”之类的旨在求同存异的话。时间长了,吴缘就把沐志本人以及沐志的有着恶劣品质的手下留在了身边。吴缘主要让沐志做些维持军纪之类的工作,比如报告一下士兵的日常表现,惩戒一下违反军纪的士兵之类事情,也是得罪人的活儿。
沐志惩罚起人来手段相当凶狠,所以大家都怕他。见他发问,自然没人作声了。
没人说话,沐志自己说:“你们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你们的话是会影响军心的。知道祸乱军心该当何种处罚吗?”
仍然没人接话。
沐志以及手下人在军中巡游,已经听到过几次这样的谈话了。他知道,这支从官军围攻中逃出的溃兵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但这次,他没有生气。相反,他一改往日的刻薄无情,说了句体谅大家的话:“你们的想法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大形势如此,谁不担忧自己的前途啊?仔细算来,自从这次官府兴兵进剿我们,满打满算,我们也就是打了黄花岭伏击战那一场胜仗而已。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想出路,也是人之常情。”
沐志走了。他一反常态的举动让大伙儿心里一团迷雾。要是在以前,只要有人违反军纪被抓,那肯定要被他修理的。今天,他是怎么了?
“可以动手了么,沐哥?”一个手下走到沐志身边,将嘴凑在沐志的耳边问。
“可以。但也要抓住时机!目前这支队伍已经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只要我们一击得手,我敢保证,没有人会站出来阻挠我们。”沐志一边说话一边在心里盘算,“一定得一击得手,否则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沐哥,把握大吗?”有一个手下问,从说话的神态能判断出他心中的忐忑。
“把握大不大都得干!不然,等我们落到官军手里,也不还是个死?不过,我们成功的把握还是很大的!法师的攻击力很强大,但强在远程。你应该知道,所有的法师都不喜欢近身搏斗。”沐志看了这人一眼,目光如刀子般犀利,“根据我这段时间以来的仔细观察,只要我们攻其不备,我有百分百的把握!”
果然,他们的突袭奏效了。
吴缘离开众人的视线,去寻个僻静的地方小便。方才站定把手放在腰间,沐志已经欺身上前一把抽出他腰间的激光枪远远甩到了树丛中。然后,他扯住吴缘的右臂,身子一翻将吴缘扭倒在地。吴缘大声呼救,但第一时间赶来的却是沐志的人。他们一拥而上,将吴缘的手脚牢牢控制住了。
等吴缘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是面上带伤,双手被反剪着绑在背后的形象了。刚刚从官军埋伏圈中突围的翻身军士兵突然又遇到如此变故,大伙儿都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沐志清了清嗓子:“现在,六当家的在我手里了!我要把他当见面礼送给官军!大家都知道,范立夫集团的失败已成定局了!我要为自己谋一条活路!有愿意跟我一起投诚官府的,可以一起去;有不愿意的,可自行离去,我也不会阻拦。”
短暂的沉寂之后,有人走向了沐志他们,更多的人选择了离开。这些离开的人不知道是返回范立夫的大本营了还是就此逃走。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意图拯救吴缘,这让吴缘心中一片冰凉。
“你真的要把我送给官军?”吴缘有些不甘心地问,“你以为这样做官府就会饶了你吗?”
“你可能不知道,之前被官兵抓住我们的动向,就是我向惠大人提供的情报吧?”沐志的话让吴缘心中如同遭到雷击一般。
“你,你早就做了叛徒?”吴缘又惊又怒。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沐志看着吴缘的眼睛,“叛徒?你们打算如何对我的,难道我不知道吗?所有得罪人的事情都让我来做,真的有一天,积累的怨气压不住了,就会借我的人头来平息怨愤吧?”
吴缘被沐志呛声,顿时哑口无言。因为首领们确实有这种想法。
“大家都是饿狼,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沐志冷笑着说,然后对跟随自己的人下令,“走!赶赴官军大营!”
吴缘被劫持到官军大营之后,方才知道原来鲍冲也被俘了。同时,他还知道了另一件事:惠赞和沐志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因着这个关系,沐志才秘密托人接触到惠赞,表达了归顺官府的诚意。惠赞同意他可以戴罪立功弃暗投明,并承诺在王爷面前替他求情。毕竟,在王爷那里,对所有造反者都是杀无赦的。允许贼人投诚官府借以分化瓦解敌军是火明和惠赞为了尽早结束战事而采取的权宜行为,并未征得王爷的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