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囚车在马匹的拉拽下迤逦前行,周围有二十多名押送的兵丁。囚车里坐着的正是吴缘。在得到王爷的回信之后,火明立刻安排人手将吴缘打入囚车押赴桂州城了。
囚车正走在一段山梁上。这段山梁下面是一个山涧。山涧中草木葱茏,时不时有凉风吹过,让山梁上行走的士兵感觉很是惬意。
“头儿,这个风可真凉快啊!”驾驭囚车马匹的士兵看了长官一眼,笑着说。
“别那么多废话!这次押送人犯去桂州城的任务非常重要。一旦有失,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顶盔贯甲骑在马上的长官指着山梁下面郁郁葱葱的林木,“这里是邪神涧,比较邪门儿的地方,还是快点过了这里比较好!”
“是!”驾车的士兵答应着,挥鞭抽了一下马匹的屁股,囚车的行进速度快了起来。
“邪神涧?”吴缘嘴里念叨了一句这个地理名词。
这个地理名词他似乎不是第一次听到。他略一思索,很快想起了一些事情。
邪神涧是一个山涧,是两座山梁夹住的一个山谷。两个月前,吴缘带着队伍在官军的包围圈中穿插,曾经在邪神涧的另一侧山梁上小驻过半天。
士兵们很多都是本地人。在邪神涧这种很能提供故事题材的地方,知情的士兵们免不了要谈论一番。也正是从士兵们的口中,吴缘才知道这邪神涧是个很恐怖的地方。本地人是从来不敢进入的。
据说在很久以前,南方的蛮族也兴盛过一段时间。蛮王率领蛮兵北上,将整个山南行省都纳入了统治范围。那个时候的蛮人信仰原始而邪恶的神祇。他们的版图扩张到哪里,就把祭祀邪神的祭坛修建到哪里。这邪神涧就是一处蛮人的祭坛所在。后来蛮人内部出现分裂,内部纷争不断,大邳帝国的皇帝展开反击,收复了全部失地,将蛮人赶回了老家。但是,有几处蛮人祭坛所在的地方因为特别邪性,邳人干脆舍弃了这些地方,任其荒废。
邪神涧就是这些因为邪性而被荒废的地方之一。
凡是进入邪神涧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当然,这么说也不严密,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没有可以神志清醒地活着回来的。要么死在里面,要么从山涧出来之后变得疯癫,神志不清。
邪神涧既然是山涧,其中是有一条河水流出的。有些遇难者的尸体就被河水冲出来了。道士们搜集遇难者的尸体,再结合神志不清者嘴里说的一些只言片语,大概还原了邪神涧为何如此恐怖的原因。
蛮人荒废的祭坛里仍然有邪神的恶灵在作祟。因为蛮人式微,邪神得不到足够的祭祀,灵力已经极为衰弱,故而邪灵不能给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邪灵伤人主要是心理上的,夺魂摄魄。那些死者和精神失常者,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全都是被吓死或者吓疯的。
既然弄明白了邪神涧害人的原因,邪神的恶灵也只是固守在山涧中,并不扩大势力范围,所以凡人就找到了与邪灵相处的办法:不进入你的领地就行了呗!大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当时,吴缘听到士兵们谈论邪神涧的诡异传说,心中也是觉得恐惧的。他觉得山涧边是个是非之地,赶紧带着队伍离开了。对于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敬而远之为好!
但现在,吴缘所处的境况变了。
此刻,他正被押赴桂州城,即将接受王爷的亲自聆讯。在加入范立夫团伙之前,他本来就是被王爷下令带往青秀城处决,半路上逃出来的。这次再落入王爷手中,肯定不会有活的可能了!所以,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囚车在颠簸,他的目光看向山梁下面的邪神涧,心脏跳动得厉害:这邪神涧可能就是自己逃脱的机会!只是,这邪神涧也太过恐怖,自己是否要赌一把?
在邪神涧的人都是被吓死的!
他在脑海中不断重复这句话。是被吓死的,不是中毒死的,不是被野兽咬死的,不是被兵刃杀死的,也不是被魔法攻击打死的......
换句话说,只要自己心理素质足够强大,是否就可以避免被吓死?反正,进入邪神涧的受害者除了受到惊吓,真的没有承受别的实质性的伤害......
他又想到中国历史上那些西行取经的和尚。他们在行记中写道:通过白龙堆沙漠这些地方的时候,会遇到无数只恶鬼在引诱自己走向歧途,但这些大师们心中坚持对佛的信念,用坚定的信仰挫败了恶鬼的引诱,从而越过沙漠,进入西域的人烟之地,获得生机。后人用现代科学分析,这些大师们并不是遇到了鬼怪,而是在缺水、恶劣天气以及肉体和精神都相当疲惫的情况下产生的幻觉!那个时候的人没有科学理念,就把这些幻觉当成鬼怪的呼唤了!
在地球上经历过现代科学理念洗礼的人不应该被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吓死!吴缘在心里对自己说。
如果说第一次经过邪神涧的时候,吴缘对邪神涧中的邪祟之事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现在则完全反过来,变成“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了。
想到这里,吴缘下定了决心:得赌一把!毕竟,自己一旦被押送到桂州城,可是必死的结局!
“停停停......”吴缘在囚车里说话了。
囚车并没有停。那位押送的官长喝问道:“你要干什么?”
吴缘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喘着粗气:“快放我出来!我拉肚子......要憋不住了......快......”
“你再忍一忍,过了这段山梁再说。”官长的语气很威严。
吴缘眼看着囚车马上就过了邪神涧这段山梁,之后自己如果再想逃脱只怕没有这个机会了,连忙大声喊道:“我真的憋不住了!不能再等了,我马上要拉到裤子里了!我这要是拉到裤子里,那多臭啊!你们想一路上闻着臭味吗......”
长官看着吴缘的屁股,用手捂了一下鼻子,好像真的闻到了臭味似的。
吴缘赶紧再次央求:“长官,快放我下来,这拉肚子,出来方便一下,拉得也快,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啊!我要出来了.......不行了......”
“快!把他弄下来!”长官命令囚车停下,让人给吴缘的手脚带上镣铐。吴缘在囚车中的时候,是不带戒具的。
脚镣手铐带好,囚车门打开,吴缘被带出了囚笼。他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急匆匆往涧边跑。到涧边的时候,他用力一挣将两名搀他的士兵挣脱,双手抱着头缩成球状,骨碌碌顺着山梁的陡坡滚了下去。
“长官,不好了!犯人逃走了!”士兵哭丧着脸向长官汇报。
长官大惊,气急败坏地命令士兵:“快,给我把犯人抓住!”
士兵们沿着山涧的陡坡往下爬。但坡度实在太陡,士兵们向下走的速度比乌龟还慢。当然,因为有邪神涧的恐怖传说在,士兵们下坡追捕犯人的积极性是完全没有的。他们没走几步,已经开始哀求长官了:“头儿,您知道这邪神涧的古怪。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他们不光在嘴上,也在行动上体现出对邪神涧的害怕。任凭长官声嘶力竭逼他们下去,他们都一动不动了。
长官只好换了个方法,命令士兵们对吴缘喊话,告诉他赶紧上来,在山涧里会被邪神夺了魂魄的!但吴缘哪里肯听?虽然带着脚镣,步子根本迈不大,他还在努力往山涧中间跑。
长官只好拿出弓箭瞄准了吴缘。但想到火明的命令,不得伤害犯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只好张弓搭箭引而不发。可吴缘不知道长官不敢射箭,眼见弓箭瞄着自己,心中着慌,逃窜的速度更快了。押送的官兵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没入了绿色的丛林,再也不见。而押送官兵是绝对不愿意进入涧中搜捕吴缘的。他们在涧边等了许久,只好无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