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静若死灰,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说话。三个人的脸色不断变换,内心的想法也阴晴不定。
沉默半晌,寒鸦尊者低声说道:“你说长生祸?”
福伯一脸严肃:“没错,我知道现在最让阁下困惑的,恐怕就是这个长生祸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在调查长生祸,你这不是想把我朝火坑里推吗?”寒鸦尊者眼睛转向一边,不置可否道。
福伯沉声应道:“既然尊者已经同意来此,我想您也不用再遮掩什么,我们双方若是能坦诚相对,很多事情都会好处理许多。”
寒鸦尊者的眼睛不知看向了何方,他一直游离在福伯和张墨染周边空间之内。
寒鸦尊者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了:“就算我在调查长生祸,那与你们张家又有什么关系?这不过是我私人的事情。”
福伯说道:“既然尊者承认了,那我就想把张家族主的意思转告阁下,我们希望您能停止深究长生祸!”
寒鸦尊者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了,冷冷地说道:“好大的口气!”
张墨染看着神色转变的寒鸦尊者,脸色也是一沉,却没有说什么。
“还望尊者不要动怒,希望您能听我把话说完。”福伯并没有在乎寒鸦尊者森然地语气,接着说道:“我们之所以希望停止调查长生祸,并不单是为我们自己着想。长生祸背后的故事的确与张家有关,但与我们并不恐惧,我们更多的是考虑到这天下来之不易的和平。张家不希望才安宁几百年的世界再次陷入混乱,也不想无数无辜的人白白送命。”
“长生祸会导致天下混乱?”寒鸦尊者的脸色恢复如常,淡淡地问道。
“没错,它牵涉的范围太广太深,牵涉的人也太多太杂,可以说大多数人都难置身事外。古往今来,一旦长生战端一开,无不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没有哪次能够和平收场。”
寒鸦尊者转过头去,淡淡地说道:“那与我何干?与我追寻的大道相比,一切都不值一提。”
福伯沉默了,他早就预料到寒鸦尊者是一个狂热的理想主义者,会为目标不顾一切,却没想到天下生灵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这……”福伯愣了愣,说道,“那你自己的儿子也不在乎?”
“什么意思?”
“一旦你真要去调查长生祸,我相信你不但不能查出所以然,你的亲人更会因你而无辜送命。”福伯的语气很诚恳。
“你是说会有人对我身边的人出手?”寒鸦尊者的杀意突然升了起来。
尽管福伯是半步轮回境的修真者,却暗暗觉得喘不过气来,内心也有些发抖。
张墨染突然说话了:“尊者,无需动怒,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谈。”
伴随着张墨染的话语,大殿内弥漫的杀意也消失了。福伯知道是张墨染出手阻止住了杀意的蔓延,不然自己非在这里出丑不可。
福伯大口大口地喘气,呼吸总算顺畅了不少。他继续说道:“既然尊者已经开始调查长生祸,我想您也应该明白,它背后到底涉及到了些什么人。这些人的能力超过世人的想象。一旦碰触到了他们的利益,我想是什么后果您也应该明白。”
寒鸦尊者收起了气息,浑身归于平静。大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张墨染却说起话来:“若是阁下一定要去调查长生祸,也并不是不可以。”
寒鸦尊者和福伯同时看向了张墨染,都不知道他下一句话是什么。
张墨染看着寒鸦尊者,郑重地说道:“只是你要与我们合作,慢慢来,不要操之过急。”
“不知城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寒鸦尊者迷惑不解。
“小福,我想要和尊者单独说几句话。”张墨染转过头来,对福伯说道。
福伯愣住了,但也没有问什么东西。他站起身来,对张墨染和寒鸦尊者微微行礼,转身走出了大殿。
寒鸦尊者和张墨染在殿内大概谈了很久,而福伯也一直在大殿外等候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两个人并肩走了出来,神色似乎都很不错,看来两人应该是达成了一致意见。福伯看到两人走了出来,于是正面迎了上去,抱拳行礼。
“小福,尊者已经答应我们暂时不会去调查那件事情了。”张墨染看着福伯说道。
“那可真是天下之福,”福伯转身对寒鸦尊者说道,“多谢尊者。”
寒鸦尊者淡淡地说道:“无需谢我,我不过是做了一个交易。我想张家既然是诚信之族,我自是会依约而行,也望城主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这是自然。”张墨染说道,“对了,还有寒鸦村问题,也望尊者尽快行动。”
“这是自然,那本就不是我的初衷,自是不会留恋。”寒鸦尊者顿了顿,说道,“那在下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张墨染和福伯都抱拳说道:“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这里就没了寒鸦尊者的影子。
福伯看着寒鸦尊者消失的方向,沉默了许久。他转身对张墨染说道:“城主果然是好魄力,竟让寒鸦尊者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大。”
张墨染瞟了一眼福伯,笑着说道:“我看你恭贺我是假,是想知道我到底和他说了什么才是真吧。”
福伯也笑了笑,说道:“祝贺是真的,想知道说了什么同样也是真的。”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点小心思,”张墨染大声笑道,“不过我不会告诉你。”
张墨染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就回到了大殿里,留下福伯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家伙……”福伯也只能无奈一笑。他虽然很好奇张墨染和寒鸦尊者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但若是张墨染不说,他也无可奈何。
福伯后来和张墨染一起去过寒鸦村很多次,三人由陌生变得十分熟络,虽不是无话不谈,但也算得上半个知己了。他们在一起谈过自己的人生趣事,也嘲笑过许多家族大能,也低声咒骂过这个时代,三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福伯需要返回星空城复命,他最后一次和张墨染去了寒鸦村。在那一次酒宴上,寒鸦尊者正式把顾勉之介绍给了张墨染和福伯两人。
寒鸦尊者一脸严肃地把顾勉之叫来,让顾勉之静静地站在张墨染和福伯身前。
“今天我正式把犬子介绍给二位认识,还望你们能够记住他。”寒鸦尊者转头对顾勉之说道,“叫叔叔!”
顾勉之很听话,分别叫了他们两人一声叔叔。
张墨染和福伯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寒鸦尊者这是干什么。
寒鸦尊者沉声说道:“若是我今后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还望两位看在我的薄面上,能够庇护他,让他安稳度过一生。万分不幸,若是他犯了滔天大罪,也希望两位能够留他一条性命。”
“这……”面对寒鸦尊者突然的委托,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张墨染只好干笑了一声,说道:“尊者这是何意?你已经到达了这个境界,怎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他可是要你陪的,又怎么轮得到我们来庇护他呢?”
“我这个境界?”寒鸦尊者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只是说万一,还希望两位能够帮一帮他。”
张墨染和福伯看着寒鸦尊者严肃的表情,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张墨染坚定地说道:“我们答应你,只要他来找我们,我们一定护他安稳度过一世。”
福伯也点了点头,说道:“我虽然没有你们那么强悍,但我也尽我所能,护他安全。”
寒鸦尊者得到了承诺,也松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感谢二位叔叔!”
“多谢叔叔!”稚嫩的话语从顾勉之嘴里说了出来。
寒鸦尊者在顾勉之说完这句话后,就让他离开了。
福伯望着顾勉之离开了,随之对寒鸦尊者说道:“其实此行我是来告别的?”
“哦?你不在千流城待下去了?”寒鸦尊者有些好奇地说道。
“嗯,我要返回星空城复命了。”福伯回答道。
三人都没再言语,气愤变得有些沉闷了。原本从不饮酒的三人,在那一天酩酊大醉。
第二天,福伯也没再返回千流城,而是与张墨染和寒鸦尊者在寒鸦村告别,然后直奔星空城而去。
福伯返回星空城之后,详细地向族主叙述了寒鸦尊者之事。族主在听完福伯的汇报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福伯之后便一直待在星空城,没有回到过千流城。后来陆陆续续传来消息,寒鸦村正式解体,寒鸦尊者把追随他的修真者遣散了,不再让他们继续逗留在寒鸦村。
这个消息传达星空城时,张家不少人松了一口气。一直发展壮大的寒鸦村对于张家而言,是一个极大的隐患,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如今寒鸦村解散了,无疑让张家卸掉了一个包袱。
福伯却高兴不起来,他不知道寒鸦尊者为何要解散寒鸦村,难道这也是张墨染与寒鸦尊者的约定之一?
原本风光一时的寒鸦村,莫名其妙地就解散了,这成为了世界上又一个迷题。而这个迷题的答案,或许真的只有寒鸦尊者和张墨染知道了。
千流城在张墨染的带领下,对于虚妄岛的攻伐并没有停止,甚至更加猛烈了。不少人传言,寒鸦尊者也参与其中了。那些年的虚妄岛真是在苟延残喘中度日,几乎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
星空城曾与张墨染交流过几次,希望他不要把虚妄岛逼上绝路,可并没有效果。
福伯本以为形势会这样发展,千流城对虚妄岛形成压倒性的优势,而寒鸦尊者也会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张家会再一次等到一个绝美的发展机会。可惜,后来发生的事却偏偏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十年之后,寒鸦尊者突然离开了寒鸦村,杳无音信。顾勉之也离奇失踪,不知去向。原本一直处于优势的千流城似乎也发生了什么变故,从虚妄岛疯狂撤退,再次龟缩到了边缘区域,并且一蹶不振。
张墨染从千流城返回的信息,至今是一个机密,除了星空城极少数人知道外,无人知晓。
福伯清楚地记得千流城大败的信息传回的那天,星空城长老殿里开了一整天的会,也不知道他们在探讨什么。
福伯无比疑惑,千流城那边究竟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