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数万里外的武朝。
夜近三更,千灯万火亮如白昼,车水龙马人头攒动。
这座普天之下最繁华的城市内,只有一个地方与外界的熙熙攘攘截然不同。
远方的灯火照来,映照出庞大辉煌却又冷清肃穆的皇宫。
皇宫后方的长青宫前,两道身影静静立着。
好似耐不住心中疑惑,终于有一道身影开了口。
“母后,那个人真的回来了吗?”
说话的是一位少女,豆蔻年华,明眸皓齿,尚且稚嫩的小脸上已初显绝色风华。
穿着一袭淡黄凤袍的妇人立于她身旁,三千青丝挽做朝凤髻。
这两人便是武朝最高贵者。
昔时周王朝式微,一名女子,于弹丸之地开国称帝。
起初传来这位女子以一府之地,妄想逐鹿天下的消息时。不少人将其视为笑柄。然而不到两百年时间,武朝已囊括人域大半疆土,九州之地占居其五。
女子姓阴,武道通神,以一府之地席卷天下,堪称奇迹,后世将这位极具传说色彩的女子称为阴圣。
眼下这两位女子便是阴圣后代。年长些的是阴圣之女,名叫阴元君,乃当今武朝皇帝。
那方才开口说话的是她的女儿,如今的宁懿公主,阴芸。
见身旁的女儿问了话,元君皇帝那一双风目从那天空极遥远处收回,应声道“他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才她感应到空中那轮明月似有异动,出宫来看,那月亮好端端地挂在天上。
随后钦天监上奏,月色有数息时间暗淡了些许,于此同时,太一星亮度比以往要高了一些。
元君皇帝微微弯下腰,对着自家女儿劝告道:“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就算他复生了,又能改变些什么。”
“我就是希望他活过来啊,天君他是真的很了不起,娘亲你想想看,就一个人呢,打这么多人。比那些畏首畏尾的老家伙要强好多好多。”
少女攥紧小拳头,凌空比划了几下,满眼崇拜。
很多人都觉得天君此举太过狂妄,徒生是非,她倒是觉得天君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我以后要是修炼到那种境界了,把这个破阵给他毁个干干净净,现在那些修士都跟绵羊似的,真以为靠个破阵就能护得他们安稳。”
妇人刮了刮她的鼻子,眼中满是宠溺。
“好生修炼才是,就你现在这三脚猫的功夫,说出去让人家知道是我的女儿,还不得丢死人。”
最坚固的壁垒往往在内部最易被打破,从外界将浑天大阵打破,在无人守阵的情况下,至少需要数位圣境强者才行,而从内部只需要一位圣境便可。
吸取了上一次天君破阵的教训,现在大阵每个枢纽处都派有人把守。
少女想要将这阵法打破,至少得武神境界之上才行。
“娘亲,要是现在阵就破了,你说我们能打的过那些人吗?”
元君皇帝斟酌了一番,语重心长地说道:“很难,但也并非没有机会。”她顿了顿,点着少女的琼鼻。
“机会就在你们这辈啊。江山代有才人出,盛世将至,这以后如何还要靠你们才是。”
如潮有涨落,月有圆缺,今后数百年鸿蒙界灵气将回是近万年来最活跃的时候。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元君皇帝站起身,悠悠地看向远方。
“前阵子扬州传来消息,天命教新收了名弟子,疑是廉贞星应世。咱家玄阳城也出了个了不得的书生,年仅弱冠,一身学问能辩得那些老学究们哑口无言,倒是忘了问这儒生姓名了。”
“叫陆寄啦,我听宫里人说了好多次了,说什么文思如泉,笔走如神的,还说这次文试魁首非他莫属了,也不怕到时候风大闪了舌头。”
阴芸撇了撇嘴,这玄阳城的士子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肚子里没一点墨水,现在让人家外人抢了风头。
“好歹人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真要让他拿了这文状元的名头又如何?具是我武朝子弟,你这点小家子气以后怎么当好一个皇帝。”
“我本来就不想当皇帝。”
少女轻声嘟哝了一句。
她生性懒散,在她看来,自己压根就不是个当皇帝的料。而且....
“嗯?”
元君皇帝风目微眯,一道寒光打到少女身上。
少女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
“先皇励精图治,留下这偌大一个皇朝,你希望断在你这代?如今...”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突然被截断了。
“我当上皇帝了,娘亲是不是就要走了。”
元君皇帝身形一愣,原本想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
少女昂着头,止住即将盈出眼眶的泪水。
“就和阴圣一样。”
毫无亲近之意的称呼,只因少女从未见过自家那名义上的祖母。
三千大世界,鸿蒙界只不过为其一。
三千小世界为一中千世界,三千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而三千大世界之上,还有一个号为万千宇宙之源,众道之始的太虚界。
天地盈亏,万物平衡,此界所容许的最高境界就是圣境,再有所突破,此方天地会本能的排斥破境之人。
阴圣便是在一千年前破碎虚空去往了太虚界。
“你总归是要长大的。”
元君皇帝沉默了良久,方才说出这句话。
她不可能护着少女一辈子,这些年来,天道的排斥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自己年幼时那位母亲也是最后不堪天道排斥而被迫离去,临走前以自身精血孕育了她。
而元君皇帝现在亦是和阴圣一般留下了血脉传承。
不过相较于现在的修道之人,她这情况却也算好了。
修道之人过去以三十六重天为桥梁,安稳便能去往太虚界,现在三十六重天沦为废墟,也只能跟他们这些武者一样肉身横渡了。
阴芸没有应声。
她不想长大,一直如现在这般就好。在她看来,现在那些阴族之人不过只是阴圣的族人,与她只算同姓而已。
少女咬着嘴唇发愣,一旁的妇人也无从安慰,治国之事对她来说自是手到擒来,现在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两人便又静默着,远方的喧哗隐隐约约传来,万家灯火照不清她们的脸。
玄阳城,一直是这般热闹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