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蒲伯竟然死了?义父怎么会说这种话?为什么会说蒲伯晦气?”
茫然无措的应天澜此刻心中有无数的疑问,这些疑问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但显然没有任何人会来给他回答。
一直等到两个下人带着竹架和白布来到他房间,准备为蒲道元收尸时,他才回过神来。
“给我住手!谁叫你们碰他了?”
应天澜大吼一声,他在严家呆了十五年,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对下人说过话,今日也不知怎么了。
两个下人也是头一次见到平时平易近人的三少爷发如此大的脾气,但又碍于这是家主的命令,不得不回了一句嘴:“三少爷,这可是家主亲口吩咐小的们做的事,您别让咱们难做。”
“滚!赶紧给我滚出去!”应天澜大声呵斥,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连身体都在颤抖。
两个下人看见少爷发怒,赶紧灰溜溜地跑了。
虽说都知道应天澜是严家主义子,可是好歹义子也是子,也是严家主的儿子,少爷的名头摆在这他们不敢不从。
等到两个下人跑远后,应天澜才缓缓回过头来,看着静静躺在血泊中的蒲伯,眼中已是有泪哭不出来。
自己在世界上唯一一个最亲近的人就这样消逝在了自己眼前,如此年纪的他要接受这个事实恐怕很难。义父虽然此前对自己都很好,可不知为何,始终觉得中间有一层隔阂,没有如蒲伯这么亲近。
良久之后,应天澜双膝一曲,跪倒在了蒲道元的尸身前,“嘣、嘣、嘣”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随后走上前去,用下人带来的白布裹住尸身,用那瘦小的肩膀拉住白布,一点一点的拖着蒲道元尸身往前走,也不顾前额的鲜血汩汩直流。
只有五尺身高的应天澜就这样拖着蒲道元尸身缓缓向前诺腾,这一路走去的他沉默寡言,面对路过的严家众人的询问也是一言不发,在众人诧异的眼神里慢慢出了严家大门......
高悬的太阳渐渐西下,出了严家的应天澜艰难地向着安平城外走去,原本喧闹的大街在他眼里安静得可怕。
这一路人有不少认识他的人向他搭话他也恍若未闻,落日的余晖将他瘦小的身影映得又细又长......
直到夜色完全降临,他才来到了离安平城外最近的一座名叫丹霞的小山上。
应天澜找了丹霞山上最高大的一棵树,将蒲道元安葬在树下。
“蒲伯,您就在这歇息吧......我今后会查清谁是杀害您凶手,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为您报仇!”
对着面前的那个小土堆,应天澜发下了誓言。
他再次跪在坟前,三个叩首之后便转身下了山。
应天澜在下山的路上不禁想到,义父虽然话语之间颇为无情,但是毕竟也养育了自己十五年,此恩不可谓不重。
虽然自己今生可能与修玄无缘,可是只要苦练外功,还是能在家族中有一份用武之地,日后好报效严家的养育之恩。
再回到严家时已经是深夜,敲开大门后的他直接就回了卧房躺在床上,兴许是今天太累了,脑中还在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时,就开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翌日清晨。
应天澜如往常一样又早早的来到了西苑练武场,酣畅淋漓地练了一通拳法之后,就见家中女仆跑了过来。
“三少爷,三少爷!老爷现在在中庭大堂内与众长老议事,让奴婢来唤你过去一趟!”那女仆气喘吁吁地拍着胸脯道。
“嗯?知道了,我这就去。”
往年家中有什么要事商议,是从来不会让应天澜参与的,今日不知是因何事竟要唤他过去,让他有点微微的诧异。
一刻钟之后应天澜便到了严家中庭的大堂,这里可以算是整个严家的重地,平日有什么大事小事,都会由严家高层在这里聚集商议。
应天澜扫眼一看,只见这大堂中,上到严家家主严柏及家中八位长老,还有负责家族外事的九个堂口的堂主。下到家族中的嫡系后辈,严柏的亲生儿子,也就是他的大哥严君豪与二哥严君杰,再往后便是一众旁系子弟。
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关注,原本滔滔不绝的严柏只是停顿了一瞬,便又开口道:“如今我家族中在外来往的各种货物遭劫,人马也是伤亡惨重,也不知是柳许二家对我严家使绊子,还是有来路不明的势力在附近盘踞......”
“从现在开始必须严加防范,我会加派人手进驻各商队之中!”
“家主,抽调如此多的人手投入到商队之中,家族其他行当堂口恐怕又会有失啊”听完严柏的话,族中大长老不免有些担忧。
“无妨,这些我自会安排!从今日起,应天澜也不必待在家里了,便随着北路商队一起到长宁城运送药材,今天就出发!”
严柏的话说完,家族众人神色各异,让这不能修玄的三少爷在这种非常时期跟随商队历练,其中危险不言而喻。
“家主!如今形势非同以往,让三少爷外出历练恐怕有生命之危啊!”从小便对应天澜颇为喜欢的五长老马上出言劝道。
“哼!诸位还不知道吧?那蒲道元昨天已死,这废物现在在家族中已无任何价值,不出去为家族做事,难道我严家还要一直养着一个不能修玄的废物不成?!”
严柏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能在这里坐着的,大部分都是了解当年之事的人,霎时间众人就蒲道元已死的消息议论纷纷,而严柏一席话也可谓赤裸裸地表达了自己的功利之心。
听到这话的应天澜顿时如遭雷击。
原来......原来是这样?难道义父这么多年对我的好都是因为蒲伯的缘故?告诉我不能修玄将来也会有所作为也是假的?我如今已经被舍弃了吗?
“可是三少爷......”五长老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突然一个满是讥讽的声音打断了他。
“呵!五长老,这三少爷可是不能再叫了吧,应天澜不过我严家养的一条狗而已,还是一条不能修玄的废狗!有何资格与我严君豪平起平坐称一声少爷?哈哈哈哈!”
“大哥说得是,废物就是废物!哈哈!”
严君豪与严君杰兄弟二人,自小时候开始受到的宠爱就不如应天澜来得多,虽然妒恨多年但从来不敢表达出来,现在有了一个可以肆意羞辱应天澜的机会,他们兄弟二人岂会放过?
此番情景之下,之前因为看出应天澜深得家主宠爱,对应天澜最为亲近的几个堂主也纷纷表明立场,生怕大少爷二少爷秋后算账。
“对极对极,大少爷是何许人物,十八之年便已经修得‘明觉境’中期,比之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都不差,今年九月初九便是十年一次的各大宗门开山收徒之时,到时以大少爷的资质,各大宗门肯定抢着来要,将来前途无量啊!”
“二少爷也不差!十六岁的年纪就达到‘感应境’后期,离‘明觉境’仅仅一步之遥。今年肯定也会与大少爷一起拜入名门大派,到时可就是威震江湖的严家双子星,给我严家大大的长脸啊!”
“是啊是啊,哈哈!”
各堂主的阿谀奉承之言虽有些夸大其词,可也足见严家这兄弟二人修玄资质之高。
众人此时再看看失去家主宠爱的应天澜,相比起顶着安平城两大天才光环的严家兄弟,已是有着云泥之别。
反观应天澜,从刚开始的心痛如绞,不敢置信,再到现在已经是面色平静地认清了现实,只是看着周围这一群原本熟悉的人,渐渐感觉到是那么的遥远与陌生......
他狠狠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道:“义父如何安排,孩儿照做便是,孩儿先告退了。”
说罢,不管大堂里的人有任何回应,直接就转身退走。
临走时还听见了某个堂主大呼:“哼!看看他这样就走了,这些年真是被家主宠坏了,如此没有教养!”
大堂之中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与应天澜无关,回到自己房中后的他开始收拾起了这次出行的衣服鞋子等贴身之物。没有过出门经验的他也不知该带些什么东西,只是捣鼓一阵后收拾好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挎在了身后。
出门之前,应天澜特意从胸口处掏出了一枚古朴的戒指细细地看了看,正是蒲道元临死之前交给他的。
他原本准备按蒲道元的意思把它交给严家主,但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决定把这枚戒指当做纪念之物戴在脖子上。
应天澜刚刚推开房门,只见小院里俏生生地站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
这孩子长得浓眉大眼,甚是可爱,此刻正歪着头看着应天澜道:“三哥,听说你要走了么?”
这小男孩正是严柏小妾所生的儿子严君玉,他自出生以后不知为何与应天澜的关系最为要好,平时整天要粘着应天澜陪他玩耍,连他的两个亲哥哥都不如应天澜亲近。
“是啊,小弟,三哥我这就要出远门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陪你玩了,你在家一定要听话啊!”应天澜蹲了下来,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嗯!三哥在外要小心哦,如果有坏人欺负你,我们一起打坏人!”小男孩挥舞着拳头一脸天真地说道。
“呵呵,好!等你长大了,你来保护三哥......”
告别了小男孩的应天澜,便独自踏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