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
又是三年了,我去看你。墓碑上的照片已经被冲掉了颜色,却还是可以看出你那个时候的恣意和张扬。
顾南啊,我常常遇到十八九岁的少年,从他们身上能看到你的影子。可一天天地生活着,我好像已经快忘了你的样子,只能从相片中看看你。情凌说,这是因为你在那边过得很好,不需要人操心,所以以我才会渐渐想不起你。
我生了一个男孩儿,今年三岁了,给他取名叫萧景南。今年他刚刚会说话的时候,说出的第一个字是“南”。真不知道,是叫的自己还是名字中的“南”字真正代表的你。顾南,我会记得你,一直一直。
那年春天的时候,阳光每天都很温暖。你已经剃光了头发,我要推你出去晒太阳的时候,你总是不肯配合:“不去不去,都成了一个剥皮的鸡蛋了,难道还要去晒成一个卤蛋吗?”我觉得既好笑又有点伤心。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早已经摸清楚了你的软肋。于是等我捉来一只蚕宝宝放在桌子上,你已经麻利地从病床上移到轮椅上:“走走走,服了你了。”
谁能想到,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会怕身体软软的,会蠕动的小东西呢?
医院草坪上的人很多,每个人都被阳光照着,很舒服。你看着远方踢足球的一群小孩,羡慕地说:“年轻真好。”
我强忍住眼底的酸涩,努力用欢快的语调调侃你说:“是啊,年轻人的世界,你掺合不进去的,顾大爷。”你反常地没有怼回来。过了片刻,你对我说:“林忆,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周末,我坐上去郊外的公交车。你让我去取一个东西,挂在一座寺庙旁的一棵大树上。
过了几个小时,我到了那座寺庙。那棵大树上挂满了绸缎。旁边一位老奶奶热情地对我说:“小姑娘你来求什么愿啊?这个大树很灵验的,它能帮你完成心愿。”
我对老奶奶笑了笑,谢绝了她的好意,向那棵大树走去。
找到你的心愿瓶很简单,只有你的是一颗星,其他的都是普通的玻璃瓶。上面的时间显示是昨天挂上去的。我拧开瓶子,里面有一张小纸条。
我取出来一看,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转身跑下山,那个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顾南,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等我好不容易拦到车赶到医院的时候,你的病床上已经没有人了。我到护士站去问,护士说,你今天手术。我连忙到手术室门口时,看到的却是你的父亲抱着哭得几近昏厥了的你的母亲,和他们身边,蒙着白布的人。我一直没有流下的眼泪在此刻决堤。顾南,你终究还是抛下我了。
“妈妈,你怎么了?”南南在我身边问道。
我一摸脸,早已不知不觉的,被泪水湿润了。
“妈妈没事,只是有点怀念顾南叔叔了。”我答。
“顾南叔叔不会希望妈妈为他伤心的,妈妈要开心,要笑,像我一样。”南南小大人一样地安慰着我,“爸爸来接我们啦。”南南向不远处的身影跑去,情凌抱起南南,父子俩都温柔地看着我。
顾南,我想,我应该放下你了。
林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