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腊月,朔风正劲。山梁上高大的松木林亦难抵挡寒风的侵袭,发出呜呼呜呼的哀鸣声,犹如鬼哭又似狼嚎。唯有狭长地谷底拥有难得的平静。
时方过午。这是一天当中气温最高的时候。飞禽走兽都不会错过这段最好的进食时光。一群马鹿在山脚下的稀树林中,长脸掀开冰盖,像野猪一样努力挖掘着肥美的草根。身后的锦鸡欢快地捡拾马鹿们不屑一顾的草籽以及冻僵的虫子。而远处一个小土丘上,吃饱了的野猪一家五口伸长了粗壮地脖子,正好奇地瞧着它们的邻居。
突然,一只锦鸡扑棱棱飞了起来,惊叫着投向森林深处。几乎是同时,一只硕大的棒槌从林边的灌木丛中悄悄伸了出来。气氛变得异常紧张。就连无所畏惧的马鹿也停下了进食,将头高高扬起,鼻孔翕张,极力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野猪一家五口果断放弃围观的态势,转身向着山谷另一端撤离。它们首先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灌木丛中有越来越多的硕大的棒槌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呈弧形向着鹿群慢慢合拢。头鹿明显觉察到了危险正在靠近,却不知来自哪个方向。直到一群锦鸡乌泱泱惊叫着四散而逃。
雪地中突然钻出一群人形怪物,张牙舞爪扑向鹿群。说是人形怪物并非有意贬低,他们高大,强壮,甚至在齐膝深的雪地里敏捷如狐,只是实在谈不上衣着打扮这个人类表象。各种破烂皮子套住上身,胯下甩摆着不文之物;巨大的脑袋上青紫黑白斑驳杂陈,分不清头脸耳鼻,毛茸茸一团。若不是两足奔跑,能够发射石弹标枪,与猛兽何异!
野人们嗷嗷嚎叫着奔突纵跃,驱赶鹿群向着野猪一家逃跑的方向雪浪滚滚而去。
不得不说,野猪一家灵敏的嗅觉让它们在躲避危机一途上占尽先机。然而事实证明,人类发明“奇蠢如猪”这个词是有的其根据地,同样“猪队友”这个词更非污蔑之语。当野猪一家终于发现前方为何如此空无一物的时候,悬崖已在咫尺之间。
这是一处绝壁,或者说它本来应该是一处绝美的瀑布所在。夏日里,山谷中滚滚的洪流结成了巨大的冰凌,就像洪荒巨兽口中的獠牙。
越是蠢笨的东西结构越是简单,简单在一定程度上是与直接对等的,所以脑壳里装满废物的野猪从来不缺少决断。险险刹住车的野猪一家发出绝望的嘶吼,既然没有了前路那么很简单,掉头冲回去就是了。公猪在左母猪在右向着滚滚而来的马鹿大军勇猛冲击,誓要杀出一条生路。三只小猪哀鸣着拼命追赶,想要钻进母亲的胯下寻求庇护。
锋利的獠牙划开了马鹿的肚皮,接踵而来的冲击使野猪无法再前进一步。当最后一只鹿踢踏碎野猪坚硬的脑壳的一刹那,它看到了天空中一个奇诡的景象:长虹贯日,黄龙横空。
野人们蓬乱的毛发中喷吐着白雾,远远停住脚步,任由那些侥幸没有坠崖的马鹿逃离。欢呼起来,这是一场很大的收获,山崖下跌死的马鹿足够全族老少吃一个冬天,还有富余。多余出来的一部分可以拿去与乞列迷人交易毡毯、瓦罐,与海西蛮交易铁锅、帐篷、盐巴、鱼获。野人们很满足,竭泽而渔从来都不是好的选择。
突然有狗吠声远远传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狂躁。野人们安静下来,向来路看去。那是南边坡地上的一处小小山坳,停留着他们赖以长途跋涉的爬犁,狗吠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猎人们从狗吠叫的声音觉察到了危险,这是极少发生的事情,因为在这莽莽林海雪原他们就是一切生灵的主宰。除非遭遇了别的更为强大部落的袭击。
猎人们来不及多想,天空中传来隆隆雷音,一团耀眼的光芒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带着万钧威势飞坠而下。猎人们发一声喊四散奔逃。光团正中山麓崖顶,刹那间轰然炸响,雪浪滚滚,一股无形巨力扑面而来。猎人们犹如风吹麦浪纷纷倒地。头晕脑胀,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光团化作火球余势未消,撞向崖下,犁出一条三十余丈长深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