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
好奇怪的称谓……
骑士们露出古怪的神情。
“我们是谁，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这算什么？在这种时候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那白胖骑士略微有些暴躁地瞪着王季汤：
“你以为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过去的贵族身份还能让你对我们颐指气使吗？”
【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还真是自以为是啊！】
【他以为边境和内陆一样吗？】
【在恶魔人的灭种刀下，大家都是一样的亡魂而已。】
其余的骑士们虽然没有开口，但内心同样不想理会眼前的少年。
碰壁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王季汤没有理会难以相处的白胖骑士，而是看向了那名老骑士：
“给我一把剑。”
他没有问“能给我一把剑吗？”，而是用了命令式的句式。
这是隐藏在表象之下的话术技巧。
配合他自身和仓库格格不入的淡定从容气场，成功打动老骑士之余，还有机会引导他继续打开话匣子。
果然，老骑士拎着一柄细剑，在手里掂了掂，冲着王季汤丢了过去。
“好重。”
好在他有心理准备，用了吃奶的劲儿，总算接住了细剑不至于当场出丑。
“我们是谁……”
“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骑士闷声问。
王季汤微微一笑，鱼儿上钩了。
洗脑第一步，就是先抛出一个伟光正、假大空的命题，最好是足够引发目标深思的话题。
比如“我是谁”这个问题，就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又能故弄玄虚，引发思考。
在这方面王老师是惯犯了。
他很清楚第二步就是——绝对不要给他们足够的思考时间！
因为这种问题的答案是千人千面的。
而王季汤给他们的答案，却是固定的。
他必须将自己想要的答案，用最快、最暴力地方式地灌到他们的脑子里！
并深深地打上不可磨灭的烙印！
这是最讲究技巧的时刻。
王季汤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燃起来了。
他神情真挚，双眼和骑士们一一对视，压低了声调：
“你们是边河镇的巡边斥候。”
这是他从村民们那里听到的事实。
接下来就是艺术加工和洗脑包反复渲染了。
“你们是这个王国最强大的骑士！”
他拔高了音调，加快了语速，用最激昂高亢的声音说道：
“你们是边境的守护神！”
“你们是村民们心目中的英雄！”
“是少女们的梦中情人！”
“是这个国度真正的栋梁！”
“你们很强大！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坚韧、最出色、最高尚的人类！”
“也是最优秀、最勇敢、最果决的战士！”
骑士们面露惊诧之色。
这马屁未免拍的太露骨了一些，他们之中有那敏感的，甚至会觉得不好意思、有些过于羞耻了。
但偏偏。
这种看上去很露骨的奉承，从眼前这个少年口中说出来，就好像是事实一样。
看他的表情，看他的眼神，听他的语调——
他好像并不是在叙述一些事实。
而是在陈述一个真理！
“我们……我们是吗？”
白胖骑士挠了挠脑袋，满脸茫然。
不能给他们思考的机会！
一定要把这个观念灌入他们的脑子里，不然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气氛已经被王季汤调动起来了。
看着骑士们渴望又迷茫的眼神，他知道，接下来才是最考验他的时刻。
如何逐一击破，用激励的方式给骑士们打鸡血，实在是一门超高难度的课程。
特别是在这个刚刚穿越的时间节点上，他对这个世界和骑士们自身的状态都一无所知。
只能依靠察言观色临场发挥了。
为了活下去，王季汤只能赌自己能用模棱两可的语言激发出他们的自信，让他们有信心和劫匪团伙一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眼前忽然微微一晃。
骑士们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个类似人物卡的虚拟表格。
以白胖骑士为例。
【克劳德，28岁，秘银一。曾是边河地区枪术比赛第一名……】
上面写着的，都是这个名为克劳德的骑士的生平履历中的闪光点！
王季汤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看向了白胖骑士：
“克劳德！”
“你十二岁便获得了骑士侍从的资格，这在整个东部王国，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十八岁那年你独自一人击杀了三个劫匪，救下了一名离家出走的少女。那天刚好是你的休息日，你随身并未携带平时惯用的武器，只用了一把训练用长剑，就干掉了三个邪恶的歹徒。这是何其伟大的壮举！”
“二十三岁那年，你更是一人一骑，拿下了边河地区枪术比赛的比武冠军。整个边河镇都在为你欢呼！”
“我说的有错么？”
白胖骑士克劳德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季汤，不知道说什么好，胸膛却燃起了一团不可言说的火焰。
王季汤没给他讲话的机会。
笑话，这是王老师的演讲专场，作为被洗脑的学员们，只要乖乖听他说话就行了。
“卡塞尔！你是真正的马术大师，获得过皇家马术协会会长亲自颁发的银质奖章……”
“莫斯特拉！你很有爱心，私底下不仅接济贫民，还收养了二十多只流浪猫，你是我见过最高尚无私的人类，你的品格令人肃然起敬……”
“胡福尔！你的弓箭技巧曾令精灵游侠拍案叫绝、大呼内行……”
“海森巴德！你的眼神锐利，曾经在不可视的黑夜中敏锐地发现了敌军靠近的迹象……”
……
王季汤的语速超级快，吐字清晰且语调高亢，将骑士们的优点拎出来疯狂赞美。
哪怕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优点，在王老师的口中，也变得惊世绝伦、神魔侧目。
骑士们一开始还面红耳赤。
但很快的，他们便沉浸其中。
【原来……我是这样的人吗？】
【一直没有意识到呢。】
【其实我也是很优秀、很强大的啊！】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骑士们之中蔓延。
喝酒的放下了酒壶。
抽烟的掐掉了雪茄。
擦剑的不再手抖。
所有人都注视着王季汤，眼神之中有神圣的意味。
王季汤说的兴奋了，挥舞着双手，提高了音量：
“你们难道真的忘了吗？你们一直是这样的人啊！”
“你们之中有孝顺的儿子、完美的丈夫、友善的邻居！但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边河镇最优秀的斥候，东部王国最强大的骑士！”
“想想刚才我说的那些！仔细想想吧骑士们！”
“我说的有错吗？！！”
“有！”
“错！”
“吗？！”
王季汤声嘶力竭地吼道。
白胖骑士克劳德第一个站起来，拔剑响应：
“没错！”
“我们是边河镇最优秀的战士！”
“该死的，那群只会下毒的贼老鼠呢？我要和他们决一死战！”
“没错！”
哐当哐当！
有骑士一脚踢开头盔，跳了起来。
“半只耳哈克算什么，老子可是曾经的马术冠军啊，就算没了马，也能收拾他！”
“说到底只是一群劫匪而已，我们到底在怕什么啊？”
十三名骑士战意高昂，眼底有火焰燃起。
看到这一幕，老骑士动容地看着王季汤，小心翼翼地问：
“您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知道他们的经历？”
“读心者？还是心灵术士？”
重头戏来了。
王老师露出招牌的营业笑容：
“我说过，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们是谁！”
“莱因哈特……”
“三十年前的边境地区的荒古之下第一人。”
“你曾血战三夜，替边河镇领主夺下杜加尔山前哨站！”
“你曾孤身追凶，追杀一千里，终是提回了臭名昭著的恶魔人采花贼的项上人头！”
“你曾以一敌二十，在蓝山隘口，拖住了意图冒犯边境的兽人军队！”
“你还记得吗？”
“三十年前的边河镇，那些夹道欢呼的村民们，那些为你编织花篮的少女们……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骑士！”
“你也曾是个天才少年啊！”
曾经的记忆猝不及防地汹涌而来。
饶是老骑士见多识广，眼眶也有莹莹泪光。
【我也曾是个天才少年啊！】
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内心，仿佛将他带回了那个峥嵘岁月。
那年的他，年方二十，血气方刚，不知所谓，却已经是秘银三的天才剑客了。
一直到后来那场意外。
那染血的衣裙。
那逼仄森冷的黑棺。
那刺眼的小白花。
连着他的壮志雄心，一同永远地埋葬在了墓山的山腰里。
……
他擦剑的手再度颤抖起来。
王季汤的话仿佛有某种魔力，不仅帮他回忆起了当年，更是疯狂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的身体里，腾腾地冒出一股神秘力量。
王季汤还在动情地说：
“你是边河镇骑士的表率。”
“你是我见过的最无私、最伟大也是最无畏的战士。”
“你的一生就是骑士精神的写照。”
“而对于其他骑士来说，你的身份更加特殊；与其说是他们的教官或领袖，更像是一个父亲。”
“这才是真正的你——曾经的天才少年、正直无私的骑士、恪尽职守的下属、尽职尽责的领袖……这才是真正的你啊！莱因哈特。”
老骑士颤抖的手猛然握紧。
他额头的青筋暴涨，花白的头发轻微地颤抖起来。
神秘的力量流淌过他周身。
片刻后，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
“我的实力，恢复秘银三了？”
与此同时，王季汤也才注意到，视野下方闪过的细小字眼：
【来自莱因哈特的正能量+233】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