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村的大棚建好之后,便是分棚。
经过几个月的接触,我对这帮村民已经是知根知底。
别的事儿不知道,但是,对于他们爱占便宜这点儿,我是清楚得很。打听到别个贫困村都是免费分棚,这帮人便打起了小心眼。
于是,我在支部会上当机立断——必须付费!
免费的东西,谁都不会珍惜。这一点儿放之四海皆准。这帮村民里面好逸恶劳的大有人在,那些光棍们也是让人头痛的存在。所以,我不可能将这些大棚分给那些光棍。
但是,大棚收益之后,却又要从里面拿出利润来养那些贫困户。毕竟,利用产业持续性地扶贫,才是真正的扶贫。
每个大棚两万元。能拿出两万元钱来买棚的人,必然是平时比较勤快的人。在经过几轮筛选之后,便将第一期的大棚分了下去。这其中自然免不了吵吵闹闹,当各种不同的声音一拥而上时,我必须拿出第一书记的气魄,斩钉截铁地将那些想要占便宜的人筛掉!
但是,即便如此,也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仍旧有不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农村的事情,是真的复杂。如此几个大棚就将整个村子搅动得如此之乱,若是换了更大的项目,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那刻,脑海中莫名地想到了冯晓丽。曾经的她,没少处在这种争执之中。我很难想象,那个单薄的她是如何挺过那一道道坎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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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棚里,村民陆续种上了蔬菜。
第二批大棚开始规划的时候,我得以喘息。便在一个星期六下午回了白浪市。
从上次与徐静见面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
这个半个月里,她的改变挺大,变得比以前更在乎我了。
上次在黄沙村的宿舍里,她敞露心扉地说了很多往事,放下了心中很多包袱之后,跟我相处起来更从容自然了。这是我们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感觉我们之间那层隔阂已悄然消失。
而我,怀着年轻时对她的那种愧疚,愈发地想要去弥补她。
怀着美好的心情,行驶在夕阳照耀下的归城路上。父亲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爸。”我按开蓝牙电话。
“这周还不回来啊?”他问。
想到今晚跟徐静的约会,便撒谎说:“明天一早吧。明天一早回去。”
“行!那我跟晓丽说一声,让她明天上午过来。”父亲说。
“爸……我现在的工作干得还是挺不错的,您就别牵挂了好吗?”我有些不舒服地说。
当然,更多的不舒服,是因为冯晓丽。
我不想做一个三心二意的人,离了就是离了,断了就是断了。我知道她不想跟我离婚,可是,徐静的出现,让我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
当然,我也不想回到从前那种‘我主内她主外’的家庭煮夫的日子。
“我不是牵挂你的工作,最近的通报我都看了!你可以啊!都上了省报了!哈哈哈哈!”父亲高兴地说。
我听后,却高兴不起来。
父亲继续道:“行了,明天过来不是给你上课!而是要犒劳你!琪琪快开学了,趁着她没开学,咱们一家人好好吃点儿喝点儿!”
“行……我知道了。”我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其实,我可以撒谎说明天不回去的。
也应该撒谎明天不回去的。
因为,我知道徐静的心思,一晚的陪伴肯定是不够的。与我来说,我也想多陪陪她,毕竟那刻,我心里是认准了这个人的。
驶进白浪市城区之后,便给徐静打了电话过去。
“来了?”徐静很是兴奋。
“嗯……”
“赶紧来我家。”
“去你家做什么?”我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时间,已经快六点了,便说:“我们直接去吃饭吧?”
“哎呀!快回来!我给你买了身衣服,你赶紧试试合不合身!”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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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响门铃。
她穿着一袭黑色睡衣给我开了门。
看到那若隐若现的肌肤,我还觉得有些尴尬,但是,短暂的尴尬之后,便有异样的冲动感幽幽升起。毕竟到了我们这个年龄,能像她这般保养得如此好的,实在少有。
“进来!”她将我拉进房间。
站在她卧室的镜子前,看到自己又黑了几分,而且,整个人跟房子里豪华的内饰,非常不搭。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觉得这会儿的自己倒是跟冯晓丽特别般配了。
“快穿上试试!”她将衣服摊在床上,蹲下身子便去捯饬皮鞋。
我穿上黑色的西裤,又穿上一件高档的墨绿色黑纹POLO衫,再穿上她买来的皮鞋。鞋子衣服都合身。不像是冯晓丽,她从来没给我买过衣服。她眼中的衣服,除了工装,便是领导们那千年不变的浅色衬衣。
“对了!我还给你买了块儿手表!”她说着,赶忙拉着我去了客厅。
从博古架上拿下一个精致的盒子,从里面掏出一块儿手表。
“劳力士?”我看到标志问。
“对,最近挺流行的。戴上。”她说着,便给我戴上。
再次站在镜子前,除了发型有些板之外,整体已经大变样,跟换了个人似的。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只是,换了未去扶贫前的我,可能会喜欢这种打扮,而现在的我看到自己如此一身衣服时,想的最多的,却是与村民的“距离感”。这种衣服,我绝不会穿到黄沙村去。
当坐在徐静的副驾驶上,看着徐静开车时那美丽的侧颜,心里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那种久违的感觉。
像是回到了曾经的大学,像是做了一场二十多年的梦,兜兜转转之后,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那个……”徐静忽然开口,“今晚可不是我们两个人的晚餐。”
“什么?”我一脸诧异问。
“你放心,不是跟冯晓丽。”她笑着说。
“那是跟谁?”
“一个男的,从南方追到这儿来了,不见见我不死心似的,所以,”她说着转过头来,一脸得意地说:“所以,今晚就拜托了你了,亲爱的。”
“呵……”听到她如此喊我,当真有些不习惯。
“别光笑啊!听到没有啊?”她问。
“你把我打扮得这么好,就是为了去见那个男的?”我问。
“算是吧……不过,更主要的是,咱俩得般配不是。”她说着,冲我挤了下眼,“如果今晚成功的击退那男人,有赏。”
“赏什么?”我侧过头,轻声问。
“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她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