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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总不下雨,太阳像一团火球悬在空中,草地都被烤得焦黄枯萎了。在盛夏的烈日下,树木和灌木丛褪去了绿色,被尘土染得灰蒙蒙的。多少年了,没有见过这么差的年成。偶尔,也可以听到雷声掠过大地,可是雨却一滴没有下。乌云集积在地平线上,像一座座黑色的山头,人们吸着略带凉意的空气,期盼着老天会下点儿雨。在炎热明亮的夜晚,农民们汗涔涔地从床上爬起来,翘首观望着天气。可是天空依旧是那样的明亮洁净,只有闪电不时地划过丘陵地的上空。

各地都有预兆,粮食要歉收,而阿尔斯莱弗教区是受灾最重的地方。这里土地本来就很贫瘠,更需要雨水。紧邻海湾的白垩土高坡地上,黑麦业已枯萎,连甜菜也难以生长。老人们认为,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糟糕的情况。奶牛在干枯的草地里找不到吃的,几乎不再产奶。现在如果再不下雨,农民们和小农该怎样去弄钱付息纳税?短工们的境况更糟,眼看他们每天都快吃不上饭了。

店主斯基夫特的杂货店的柜台边,总有一群人在闲扯。他们谈论着天气、收成和将要被赶进牲口棚的牲口。他们心平气和,毫无偏见地谈论着这些,因为抱怨也无济于事。天旱是命里注定的,并非谁的过错。这些人中有安德列斯,他在高坡地上有一处破败的庄园。他们中还有农庄主。有时也有一两个短工走进小店买点儿煤油或烟叶。斯基夫特是个福音派教徒,在这个不信教的地区,他是为数不多的教徒中的一个。他是个鳏夫,他的女儿梅塔为他料理家务。

“土地像烤得过火的面包,”安德列斯说,“再烤下去都快成石头了。我们再也耕不了地了,地都要犁不开了。情况不妙啊,老兄,我们的庄园都保不住了。”“噢,你是肯定不会落到拿你的庄园去典卖的地步的。”短工拉斯·谢伦格莱说。“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积攒了不少钱。我们这些人算完了,我们打短工也挣不到什么钱了。”拉斯·谢伦格莱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人反对他这样说。但其他人都觉得他讲得有道理,像现在这种光景,将会有许多潦倒的人上救济署去。“我们这些人可交不起税了。”农庄主马斯·隆德说。“要是市政府没有收入,他又怎么能给穷困潦倒的人发救济金呢。真的,像这样的年头过去从来没有见过。”

店铺不大,低低的天花板,房梁上挂着水桶、扫帚和罐子。店堂里满是烟草味、煤油味和干鱼的味道。斯基夫特没有田产,然而他却有他自己的苦衷。他给人赊账,但却不知道是否还能把钱收回来。聚在杂货店的这些人抽着烟斗,谈的都是些坏消息。他们谈到,教区东面有个老太婆忍受不了这种炎热的天气,精神失常了,淹死在井里。这件事真是可怕。在克洛弗胡斯,有个妇女生的孩子,与其说是像人,倒不如说更像一头野兽。

斯基夫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有一天他说,“真让人不得不信,世界末日就在眼前了。”“你指的是什么?”安德列斯问。“你是说地球的末日到了?上个世纪末人们也这样相信过,但是地球还不是照样在我们脚下。是啊,地球的年代确实不短了,但它里面都是些好材料,你瞧着吧,它还会依然如故的。”但斯基夫特把他在不眠之夜琢磨出来的道理全都讲了出来。《圣经》上写着,当世界末日来临时,日月星辰上都会有征兆。现在,报上讲天上出现了一颗彗星,也许这就是上帝的警告,让人们准备世界末日的到来。“是呀,是呀,”安德列斯说着,双眉紧蹙,“也许你说的不错。”“《圣经》上说的,上帝在天上画一道彩虹,作为圣约的象征。”斯基夫特一面解释,一面急切地往柜台外面探着身子。“他答应我们,从那时起直到世界毁灭,白天黑夜和自然万物都将循环不息。可是现在不下雨了,那不就是自然万物停息了吗?是啊,谁也说不上来,可我们知道,这个时刻总有一天要来的,我们得有所准备。”“真想不到,你脑袋瓜里装的是这些东西,”安德列斯说,“别人可不像你这样胡思乱想。”

然而,小店里的其他人并不认为世界末日就要到了。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干旱,是过去见过多次的干旱。刚刚进屋的牛奶场主解释说,这大概是墨西哥湾流动的缘故。也许是北极太冷,水分蒸发得不够,天空中形成不了云,也就下不了雨。牛奶场场主讲得头头是道,还讲到地球运转中可能会发生些什么问题。他博览群书,知道怎样解释这一切。

“真了不起,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安德列斯钦佩不已。“世上的事简直没有你不知道的,老兄,难怪你能轻而易举地做出上等黄油来。”

牛奶场场主愤愤地转身走了,小店里的其他人则大笑不止。安德列斯惶恐地看着四周。“我想他是生气了。”他说。“我确实无意冒犯他。哎,老板,依你说世界正在走向末日。好吧,好吧,我们等着瞧吧。这样你就可以大胆地给人赊账了。世界都完蛋了,钱也就没有了。你也不必急着把我们欠的钱往账本上记了。”

安德列斯眨眨眼,他那长着蓬松灰白胡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可不是吗,世界末日若是来临的话,斯基夫特再也不用拿账本记下谁欠他多少钱了。在小店里,在牛奶房,在酒店里,在大家见面的所有场所,人们都在谈论着这些事。天不下雨,这确实很糟糕,收成将会怎样呢?没有谷物可卖,又从哪儿去弄钱呢?下次纳税期一到,背井离乡的肯定不止一个人。但人们还是盼望着老天下雨,这样至少还可以有点儿收成。可一滴雨也没有下。

麦子短得连割麦机都用不上,只得使用长柄镰刀收割。短工们有活儿干了。老保尔·伯格六十开外了,还像孩子那样爱开玩笑。这样干活儿就跟早先人还没有成为机器的奴隶时一样。阿尔斯莱弗镇的其他短工也会使镰刀。拉斯·谢伦格莱、博尔—艾立克、布雷根特维、索特·安诺斯和彦斯·赫斯特,他们都在附近的农庄里干活儿。通常总是忙于收割自己的庄稼的自耕农们今年都去给别人干活儿,因为他们自己的地里没有什么可收的。

海湾附近住着马里努斯和西利乌斯两家。他们肯定过不了下次纳税期这一关。他们的小庄园坐落在那一大片白垩土高坡地的尽头,这块地比阿尔斯莱弗镇的地势高得多。峭壁下面就是海滩,那里土地最差,斑斑点点的白垩土比比皆是。在这个重灾的年头,他们的收成实在少得可怜,根本不值得一收。他们把牛马放进庄稼地,让它们在那里找吃的,而在收获的季节,他们则去大农庄里打短工。

一个男人骑车过来,把车停靠在斯基夫特的杂货店前面。他身材矮小,胖乎乎的,长着一对向外鼓出的眼睛和两片厚厚的嘴唇。他穿着一件长后襟的上衣,后襟向上翻着,用别针别住。小店里人很多,他们好奇地打量着他,他不像是本地人。“你就是老板吧。”他说着向斯基夫特伸过手去。“我是费奥厄城新来的传教士。我从别的教友那里得知了你的名字。”“噢,你就是新来的传教士。”斯基夫特边说边向他点了点头。“那你就是卡尔森吧,别人曾经告诉过我。”“是的,我叫卡尔森。”传教士说。“我新来乍到的,很需要您的指点,所以,今天特地登门拜访。”

斯基夫特把女儿叫了出来,要她照看店铺,他好去同这位陌生人谈话,他走在前面,进了小店旁边的账房,请传教士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他的对面,他把金丝边眼镜推到了额头的上方。

“这个使命对我来说完全是生疏的。”卡尔森说。“我曾经当过海员之家的管理员,有一段时间还卖过圣经圣书。我需要向人讨教,也为别人祈祷。依您看,我在此地该从哪里着手呢?在费奥厄城,倒还有些上帝的信徒。而这里在我看来却是一片黑暗。”

“也许是这样,”斯基夫特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到现在,我们这里上帝的事业没有多大起色。这儿有许多正如《圣经》上说的难以对付的刺儿头。我们这里只有几个教民,皈依上帝的事业还没有一个头绪。我很高兴这里能有一位传教士。现在看来,似乎土地已经准备好,可以播种了。”

“你这样想我很高兴。”传教士说。

“我跟你说,我反复想了很久,这场干旱意味着什么。”斯基夫特说。“我们知道,在这发生的一切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道理。没有上帝的意志,连一只麻雀也不会掉到地上。起初我想,天灾也许是世界末日的一个征兆,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不是的,干旱是上帝对我们的宽厚仁慈。他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地区,要把我们从沉沦中搭救出来。换句话说,他通过干旱为你的使命铺平了道路。”

“你讲得对极了。”传教士说。“上帝不愿意人们只盯着世俗凡事。他告诉我们,灵魂食粮比肉体食粮更为重要。”

“我们大家都知道,收成越坏,就越容易找到蒙受天恩的道路。”店主接着说。“我们在受苦难时,才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幸,才能体会到上帝的至高无上的权力。金钱财富和养尊处优把绝大多数人引向毁灭。天旱的降临正是为了拯救这里的灵魂。可以肯定,今年的收成会让许多人日子不好过。别人也将跟着倒霉,大家都一无所有,钱又从哪儿来?唉,这里面一定有名堂。”

可以听得见梅塔在店里做买卖。她高声地笑着,显得很高兴,斯基夫特沉下脸来。她一定又在同那些小伙子们调笑。

“那个年轻姑娘是你的女儿?”卡尔森问。“她把心奉献给上帝了吗?没有,我从她的笑声中就能听得出来。你的想法是不是让我先在周围这些庄园、农户中走一走?但你先得跟我说说住在这里的那些人的情况。事前有些了解总是有裨益的。”

店主开始介绍村里和教区的一些人的情况。牧师不值一提。他人倒是很实在,买什么都付现钱,但很难说他是个基督教徒。本镇的教师是个格隆特维[1]主义者,要他相信上帝的仁慈没门儿。有个大庄园主,多年来就一直是上帝的信徒。他叫马丁·托姆森,住在学校南边。其他庄园主都是些吊儿郎当的人,打牌,下酒店,听任他们的孩子去跳舞。

“他们的妻子呢?”卡尔森问。“我一直很留意争取这些人。好多人都说,我的布道最适合妇女们听。”

可是,关于他们的妻子,斯基夫特也没有什么好消息可告诉的。这个教区的妇女要么聚在一起喝咖啡,要么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地消磨时光。说到这些,他那公羊脸变得阴郁起来。要她们虔信上帝肯定不容易。自耕农们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唯一的希望是,旱灾和歉收才能把他们从世俗中解脱出来。

“高坡地上住着马里努斯一家,他将不得不卖掉他的庄园。”他说。“他们都说,他挨不过下次纳税期,我给他赊账,也得受损失。他是个厚道正派的人,但我知道他的妻子有点儿多嘴饶舌。他们有好几个孩子,你可以去试试,能不能把马里努斯从麻木中唤醒过来。他旁边住着安德列斯,他的地多一点儿,但种得不好,然而他却有钱。他嘴上总挂着《圣经》,但我敢肯定他只是个伪君子而已。那上面的第三家自耕农,你可得小心,他爱酗酒,又好打架。这人真没办法,他叫西利乌斯,但和他妻子谈谈可能有好处。她背着沉重的包袱,非常需要有人去减轻她的负担。”

传教士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斯基夫特接着谈短工们的情况。他说,他们之间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们一生作恶造孽,从不信教。其中有个叫名叫拉斯·谢伦格莱的,他爱嘲弄人,嘴里从没有正经话。但争取他的妻子莉纳信奉上帝还是有希望的。还有博尔—艾立克、彦斯·赫斯特、索特·安诺斯和保尔·伯格等人,斯基夫特曾时不时严肃认真地开导过他们,但都枉费心机,徒然无用。确实。这里是个精神幻灭、难以传道的地区,只有寄希望于这场正在降临的灾难,它将唤醒人们认识自己的罪过,知道向谁去求得宽恕。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那些领救济金的人。

“哦,那些领救济金的人嘛,”卡尔森踌躇了一下说,“从他们那里开始传道不是上策。《圣经》上说,我们应当像蛇一样灵活。那些最穷的人也是上帝的子民,但我们必须想得周到些,怎样做才能对天国的事业更有利。倘若我们着眼于救济署里的那一帮人,这会有损我们的声誉。相反,我们应当从举止端庄、德高望重的人那里开始传道,然后转向其他的人,并去解救他们受难的灵魂。我想首先去拜访牧师。”

“你不会有多少成效的。”斯基夫特说。

“即使是块石板地,我们也得在上面播种。”传教士说。“再说我们还有上帝的旨意。别忘了,牧师是精神顾问,他会成为上帝的好信徒的。”

他站起身来,他们穿过店铺向外面走去。梅塔站在柜台边,正眉飞色舞地同两个小伙子聊天。她体态丰满,一头乌发,长着一对棕色的水灵灵的眼睛。她的颈项秀丽而且匀称,在她隆起的胸脯上有一颗金鸡心系在一条细细的银项链上。

“这就是你女儿喽。”卡尔森说。“你鳏居的情况下,有她帮忙,对你是个莫大的安慰。”

“是呀,她就是梅塔。”店主说。“我说,你办完了该办的事,一定来我们家吃晚饭。”

传教士卡尔森把自行车停靠在店主的小店外面,自己徒步穿过镇子。他兴致勃勃。在这里他有了用武之地,也得到了一份美差。卡尔森曾经当过花匠,但干那一行不是他的专长。他觉得自己应当干一番大事业,因此,他好多年来骑着车,东跑西颠地推销宗教书刊。他能说会道,现在成了费奥厄城新建的传道院的传教士。

阿尔斯莱弗镇是个又小又穷的镇子。镇上有一座教堂,周围有七八处中等规模的庄园,还有一所学校、一家牛奶加工场、一间铁匠铺、一家小酒馆和七八间小茅舍。光着脚的孩子们在户外奔跑嬉戏。妇女们从窗户里窥视着传教士,有关他的流言已经在镇中风传开来。他转身走到坐落在教堂旁边的牧师的院子门口,敲了敲门。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仆给他开了门,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卡尔森说出了自己的姓名,要求同盖姆斯特牧师谈谈。他被引进一间书房,屋里的地板擦得干干净净,四处都是书籍。过了一会儿,牧师走了进来。

盖姆斯特牧师看上去比较年轻,外表像是个禁欲主义者,他是个近视眼,窄小的脸上长着一个不相称的长鼻子。他的双手大而有劲儿,从他这双手可以看出,他刚才正在花园里干活儿。

“你好!”他说着眯起眼睛打量着来客,“我能为您做点儿什么吗?”

卡尔森站起身来。“我是费奥厄城的传教士卡尔森。”他说。“正如牧师您知道的,我们传教士在工作中总希望得到本地牧师的充分谅解。阿尔斯莱弗镇是我的传教区,所以我就很自然地希望同您谈一谈。”

“哦,是这样。”牧师说着,在书桌旁坐了下来。“那我们谈些什么呢?”

“我想和您谈谈,怎样在阿尔斯莱弗教区传布上帝的恩典,怎样把人们的灵魂从地狱中拯救出来。”卡尔森脸色阴郁地说。牧师微微一笑。

“要是眼下我们能接济人们一点儿口粮岂不更好。”他说。“今年冬天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正因为这样,我们或许才能唤起他们的良知,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罪愆。”传教士说。“您要以讲道去填饱人们饥饿的肚皮吗?”牧师问道。“我要告诉他们,《圣经》上说的人的第一位需要是什么。”传教士说。

盖姆斯特牧师站起身来,把那双沾着泥土的大手背在身后,在地板上来回踱着。

“您有固定的工资吗?”他问卡尔森。“有。”卡尔森说。“您一旦上了年纪,传道院会发给您救济金。”牧师接下去说。“您的职务大概相当于一个教区牧师。这样,您哪一方面都有了保障,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活来源。而您却对那些贫困的人说什么,只要他们皈依上帝,他们的饭桌上就会有面包。”

“我要传布圣洁的福音,那上面写着,一个人首先要祈求上帝并得到他的宽恕,以后需要什么便会有什么。”卡尔森一本正经地说。

“我们牧师都有自己的宅院。”盖姆斯特牧师说。“您也算是个牧师,一定也有自己的宅院。当人们遭受苦难时,我们却对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们说:你们不要去反抗邪恶,你们要忍耐。当我们看到人们缺衣少食时,我们却告诉他们,那所有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但您想一下,倘若议会决定削减牧师的一半工资,那牧师协会的代表就会马上去议会提出抗议。他肯定会用那些干巴巴的数字去证明,牧师们的工资若是低于现有的水平,他们就会活不下去。要是传道院削减您的工资,你们这些传教士也会这样做的。”

“我们的薪水实在是够少的了。”卡尔森反驳说。

“无论如何,你们的薪水比起给予耶稣和他的弟子们的多得多。”牧师说。“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您在我的教区里到处乱窜,对我的教民散布说,年成不好是上帝对他们的罪过的一种惩罚,那您就别想得到我的支持和帮助。您传布的是黑人迷信,不是基督教。”

“那就是说,您否认上帝的万能、否认上帝的裁决啦。”卡尔森说。他觉得自己在这场辩论中占了上风。这是他在传道生涯活动中第一次同一个牧师发生信仰上的冲突。他感到自己成了上帝的卫士,争论的欲望使他两眼灼灼发光。“换句话说,您不承认您所布讲的福音喽。是啊,这自然要谈到法利赛人[2]和那些犹太法律学家……”

“卡尔森传教士,您讲话时请别把唾沫喷我一脸。”牧师说着,并用手帕擦了擦脸。“我不想和您讨论神学。无论是您还是我都不知道基督教究竟是怎么回事。世界上或许有那么一两个人知道。但不管怎么说,基督教决不是愚昧和粗俗,而是善良、仁慈和人道。我当然不能禁止您在教区里乱窜,到处散布谎言,说上帝在对农民发怒,要毁坏他们的收成。我也不能不让您去散布,说什么到了下个星期,地狱将会打大门,把牲口统统吞进烈火中去。您爱怎么说都行,但我决不会在您任牧师的地方当教区执事。您抽雪茄烟吗?不抽,那好,那我们再也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我要为您祈祷,盖姆斯特牧师。”卡尔森说。“谢谢。”牧师说。

“不过,现在我得去挖我的洋葱了。再见,卡尔森传教士。”

传教士腰杆笔直地走出了牧师宅院。他在当上传教士之前常常想,他若是遇见那些不信教、不信上帝的牧师,应该怎样训导他们。他要像基督教徒路德在瓦特堡对待魔鬼那样,把圣洁的福音贴在他们的脑门儿上。

卡尔森继续走家串户。他吃力地在沙土路上骑着自行车,车后架上捆着一包书。他现在真正认识到,在这个地方传道真困难。有好几家绷着脸给他吃了闭门羹,他们说,他们没有钱买他的书,并说他们坚持他们在儿时学到的东西。在另外几家,他被请了进去,让他解释了一通《圣经》,大谈了一气耶稣和天恩。他到了住在高坡地上的马里努斯家,在低矮的屋子里坐了下来。两个孩子在角落里瞅着他。马里努斯从牛棚走了进来,托拉在炉子上烧着水。

“今年的年景不好啊,马里努斯·彦森。”卡尔森说。“发生这样的事情,自有它的道理。上帝做什么事情都是要考虑再三的。现在你们这里发生的事情也是他给你们的一个信息呀。”“也许是这么回事。”马里努斯顺从地说。看起来好像他完全明白他应对这场灾害负有一部分责任似的。“当我们身处逆境时,首先得弄清楚,是不是上帝真的在降罪给我们。”卡尔森说。“你们这里的人是怎样打发日子的?我看你们这里纵情淫乐、信奉异教,罪孽不轻啊!上帝看到了这一切,现在他已经向你们发出了第一次警告!他是怜悯你们的,他要把你们从地狱和沉沦中拯救出来。”

传教士说到这里,嗓音变得低沉了,他绘声绘色地讲着世上的罪恶渊薮。他讲到那些不信上帝的人,他们只迷恋着今世的金钱财富和声色娱乐。但可以肯定,等待他们的是永世的痛苦和备受煎熬的炼狱。站在屋角的七岁的蒂努斯被吓得哭了起来,托拉上前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

“您把您的孩子抱在怀里,”卡尔森说,“耶稣也是这样。他随时都愿把我们抱在他怀里,让我们享受赎罪后的甘美恩惠。无论我们的罪孽有多么深重,我们都能用耶稣的鲜血洗刷干净。这就是我要带给你们的福音。”

卡尔森拿出一本书放在桌上,书名叫作《人心之鉴》,这是一本能唤起罪孽之人深思自己罪过的书。在书里可以看到一个头上长角、手中拿叉的魔鬼坐在一颗罪人的心上,正要狠狠一扎,使他的灵魂毁灭。可以看到傲慢、懒散、邪恶和淫念如同丑陋的畜生一样围在魔鬼的周围。还可以看到奄奄一息、命在垂危的病人,他的周围全是些厉鬼恶魔,地狱的深渊正在为他打开。但书里也画着那些纯洁的、受到拯救的心灵,那些蒙受天恩的温顺美丽的动物得到了栖息之处。当卡尔森把书翻到那些上帝的忠实的信徒去世的画页时,他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这是因为,只要人们心中有了上帝和耶稣,那么死亡对他们来说如同一场婚礼。

马里努斯一边看着画册一边点头。这的确是本好书,他在孩提时代就已看见过。托拉也在看这本画册,孩子们也都凑了过来看。卡尔森继续讲着罪孽的丑恶和天恩的佳美。最后他问道,不久教区要举行一次布道会,他们是不是去参加。

“哦,这我可不知道了。”托拉说着,耸了耸肩。“孩子们得有人照看。再说,我们也不怎么相信你们这些传教士。过去也来过好多你们这样的人。不到一年前,这儿就来过浸礼教的传教士。他们也是挨家挨户地串门。”

“浸礼教是异教邪说,”卡尔森说,“我可以用《圣经》来证明。”

“他们那些人也很会耍嘴皮。”托拉说。“有一个黑高个儿,这家伙真是能说会道。您可不是他的对手。我要不是这一把年纪,我真会跳进海里再受一次洗礼。”

托拉双手叉腰站着,想到那个浸礼教徒不禁笑了起来。她长得粗壮结实。卡尔森抑郁地想,看来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咖啡端了上来,卡尔森喝了两杯,然后告辞走了。马里努斯在桌旁坐了一会儿才去牛棚干活儿。

“简直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他迟疑不决地说。“照他的说法,年成不好是上帝的惩罚,是上帝在考验我们。”

“咳,听他说的,”托拉说,“你以为上帝也像孩子用木棍捅屎壳郎似的,在作弄我们吗?不是的,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我们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反正我根本不相信这些传教士……他们自己也不懂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

传教士在敲西利乌斯家的门。西利乌斯不在家,他的妻子菲德丽克请这位陌生人进了屋。屋角放着一张床。

“呀,家里有病人生病啦?”卡尔森问。

“没有,那是我的上了年纪的舅舅。”菲德丽克说。“他在这儿躺着,这样就不会太无聊了。有时候他也需要同别人聚一聚。”她绷着脸解释说。

卡尔森向床前走去。床上躺着一个老人,他的脸皱得像冬天的干苹果,胡子像是发了霉。他用冷漠的眼光看着传教士。“上帝来到了你的身边。”卡尔森说。老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抽搐得歪斜的嘴里发出咆哮:“哦,西利瓦西昆,西利瓦西昆。”

“他在说些什么呀?”传教士问。菲德丽克解释说,老人瘫痪了,只会说“西利瓦西昆,哦,西利瓦西昆”,别的什么也不会说。“他过去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卡尔森问。“那当然不会好。”菲德丽克说。“老人酷爱酗酒,他把出生的庄园赌钱都输光了。”“你瞧吧,”卡尔森温雅殷勤地说,“现在他的身体瘫痪了,舌头僵硬了,一定很后悔自己犯下的罪过。我们得小心点儿,别像他似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打牌赌钱以外,还有其他的罪孽。”

菲德丽克没有搭理他,卡尔森又问起西利乌斯。他到哪里去了?菲德丽克并不知道丈夫去哪儿了,男人总有自己的事要做。“是呀。”卡尔森说。“他干了些什么我倒是听说不少。他多半时间是泡在酒店里。你们本来就不宽裕,他又把剩下的钱都喝酒喝掉了。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呢,菲德丽克,最糟糕的是,你们永远也拯救不了自己的灵魂。”

卡尔森见菲德丽克没有搭腔,打心底里懊恼地叹了口气。这些人不仅仅是心灵空虚,而且简直对一切漠不关心。站在一旁的菲德丽克瘦骨嶙峋,面带愠色。尽管她已经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但她还是像女孩子那样容易怄气发怒、自艾自怨。卡尔森这时除了做祷告外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床上的老人又发出了愤怒的喊叫:

“西利瓦西昆,哦,西利瓦西昆!”

“您最好别惹他生气。”菲德丽克说。“他最讨厌牧师和布道。就让他这样躺着还能安静些。”

“唯一真正的宁静是在耶稣那里。”卡尔森柔声细气地说。“菲德丽克,把你的心奉献给上帝吧!”

菲德丽克执拗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卡尔森继续上路。他心情沮丧,到了安德列斯·约翰森的庄园,他也高兴不了多少。“我们不想买《圣经》。”女仆玛格达说。“我们也没有工夫看这些东西。”“您是这农庄的主妇吗?”传教士问。“不,我是用人。”玛格达说。“但这无关紧要。安德列斯可没钱用在这上头。”

安德列斯从厨房里伸出头来瞧了瞧来人是谁。“我们什么也不想买。”他说。“但你们总不害怕听听上帝的话吧?”卡尔森问。安德列斯的脸色温和下来。“不,不。”他说。“听听上帝说些什么大有益处,无论是假日还是平时都是这样。请进屋吧,老弟,进来歇歇脚。”

卡尔森走进屋里,角落里堆满了各种废旧杂物,铁块啦、绳索啦、破合页啦、木棒啦、桶箍啦和麻袋等等。安德列斯解释说,这算是他的贮藏室。把东西浪费掉可不大好,这些杂物又都很有用处,所以他把这些东西都收集到了一处。买新的要花钱,可是又到哪儿去弄钱呢?

接着他们走进一间陈设简陋的房间,安德列斯请卡尔森在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上坐下。“我很高兴你到我们家里来。”他说。“我们早就听说过,我们这里来了一位传教士。说实在的,上帝的话是不可多得的。”“我们是不是把你的女佣也叫来。”卡尔森说。“我们可以在这里做一次小小的祷告,因为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上帝虔诚的信徒。”

安德列斯连连摇头。“不,让她来没什么好处。”他说。“我告诉你吧,她有一颗非基督教徒的心。我还得详详细细地讲给你听,她这人到底怎么样,你也可以私下里好好劝劝她。她一心只想着世上的钱财。”

“她这样可真不好。”卡尔森表示同意。

“是呀,这不糟糕吗?”安德列斯说。“她一心就想着钱财,甚至都不择手段了。《圣经》上说得很清楚,我们应当知足、节俭。《圣经》上还说,别让贪婪充斥你的心灵,因为只有歹徒的心里想的才是钱财。我想你最好能跟她谈一谈,告诉她,上帝已经用这些话为女仆们指明了方向:你这善良而又忠实的仆人,你在几件事上忠心耿耿,我要把许多事托付给你。我对她说什么都没有用,那个牧师讲话含含糊糊,模棱两可。她不是那种能开导女人的男人。”

“那么你自己怎么样?你在耶稣面前问心无愧吗?”传教士问。

“哦,当然不是。”安德列斯谦卑地说。“我有生以来一直是个基督徒,我的信念至死也不会改变。这一点上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也知道,他们都说我在钱上斤斤计较,但是你能把玛格达的事办妥了,我不会在乎送你一点儿薄礼作为酬劳。谁都知道,你们遇上机会也要捞点儿钱的。”

“我们要是举办一次小型布道会,就把你也算上,你是会来的喽?”卡尔森问。

“当然没问题。”安德列斯说。“上帝的训谕向来就是我的行动指针。或许可以这样说,今年的年成上帝对我们有点儿不客气。但是只要我们相信他,我们就一定能过得去。聪明的人总要觅点儿东西来渡过难关。”

卡尔森又宣讲了一番罪恶渊薮和拯救灵魂的话,安德列斯对他所说的一切都颔首称是。传教士终于在不义之徒中发现了秉持正义笃信上帝的人。晚上他在店主那里吃了晚饭,在黑沉沉的八月夜晚,他骑车回费奥厄城去。星空在他的头顶上闪耀,倒映在平静如镜的海湾里。路边的庄园里亮着灯光。卡尔森独自哼着:你一旦着手上帝的事业,就要勇往直前不回头——这是一首他特别喜爱的赞美诗。但哼着哼着,他又想起了梅塔的棕色的眼睛和她的颤动的乳房。她没有得到拯救实在可惜。

注释

[1]格隆特维(1783—1872):丹麦著名牧师和诗人,曾创作大量现代赞美诗,是丹麦对成人进行教育的人民高等学校教育制度的奠基人。

[2]古代犹太教一个派别的成员。该派标榜墨守传统礼仪,基督教《圣经》中称他们是言行不一的伪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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