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她并不傻。李乐平说的那短短几句话已经足够让她明白太多。
难怪……
无论她如何顺从都不能让她放下手中歪了的扫帚，都不能让她看她的眼神中少一分怨恨。
原来是这样……
难怪妈妈怎么样都不肯回来看她一眼，都不肯打一个电话问问她过的怎么样，都不肯让她来找她。
原来辛柔的存在就是来赎母亲那份来自心底内疚的罪吗？
辛柔不知道自己能去哪，突然有什么湿湿的东西低落在她的脸颊上，抬手一抹，原来是下雨了。
是晴空万里的磅礴大雨，强烈的气象违和感和她的五脏六腑一样纠结矛盾。
“小心感冒。”一把透明的伞出现在她的头顶上方，是一身黑衣的周辛川。他个子很高，把整个伞都塞到她手里，自己则在伞外淋雨。
辛柔仰起脑袋透过头顶那层透明的伞膜去看周辛川，刚好能看到周辛川的下巴颏。
很好看。
这世界大多极致美好的事物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想来想去只能说，很好看。
少年的发丝被雨水打湿，整个贴在额头上，辛柔试图踮起脚尖去给他打伞，但没想到自己如此不争气地打了滑，就这么明明是无意的却像故意一样跌进了周辛川下意识向她张开的双臂。
“对……对不起，我就是想给你打个伞……”
小孩儿的脸越来越红，在阳光下愈发白里透红，不知怎么地，他想逗她：“哦……打伞打怀里了？”
周辛川那声意味深长又低沉魅惑的“哦”让辛柔的脸更红了。
突然手里的伞被周辛川拿去，雨点措不及防滴在她脸上让她惊了一下。
“这种天气，就应该这样。”雨伞在她手里能遮住她大半，但在他手里尤其是被收起来以后像个短木棍似的。
“什么？”辛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辛川一把拉住胳膊跑了起来。
“就应该这样啊！”这是她第一次看他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明媚地让她有点恍惚，似乎今天第一次见他。
今天星期几啊……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不远处的台阶上站着的少年正默默注视着跑远的俩个人以及那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紧紧跟着她的狗，他的手手里紧紧攥着着一把雨伞和一个牛皮信封袋。
雨已经停了。
“喝吗？”辛柔突然觉得脸上有什么被凉了一下，顺手接过来，是一杯橙汁。
周辛川看见小孩儿拿在手里发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是不是不能喝凉的？”
“不……不是，”辛柔有点难为情，“我不会开这种瓶盖……”
周辛川拿过来在台阶上一嗑，瓶盖掉了。
辛柔伸手接过来，不禁感叹：“好神奇……”
周辛川觉得能让小孩儿的崇拜点真是莫名其妙的。不过……感觉也没那么差。
“你在哪儿读书？”
“我……我吗？”摸阿兀的手停了下来，转而又从头顶开始顺着摸，“我不准备读书了……”
周辛川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她不让你读？”
辛柔知道他说的“她”是谁。但她还是摇了摇头：“现在是我自己不想读了。”
“嗯……”周辛川把喝光橙汁的空瓶子向不远处敞口的铁皮垃圾桶一扔，“铛”一声投掷地准确无误。
“进了。”
“什么？”
“我刚刚在想，如果没进，我就不会再问你要不要继续读书，如果进了，”周辛川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就要继续读书。”
“可是……”
“没什么可是，开学你去就对了。”
说不上来的不容反驳的霸道却让她莫名心安。
离高三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阿兀最近也越来越发懒了，辛柔从书包里翻出来半根火腿肠。轻轻剥开送到阿兀嘴边：“阿兀，你不要丢下我。”
阿兀舔了舔她的手，配合地吃了那半根火腿肠，好像在安慰她自己没事。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叩门声。阿兀警觉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门发出警告的“呜呜”声。
“谁？”
门外的人似乎不太愿意说自己是谁，过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我。”
是李乐平的声音。
辛柔把门打开了一点：“您找我什么事？”
李乐平伸手推开吱呀作响的门，辛柔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阿兀冲向门边对着李乐平龇牙咧嘴。
李乐平翻了个白眼：“我又不会吃了你，就是告诉你你开学还去上学吧，别给我在外面丢人现眼的！”
“还有，”李乐平有些不情不愿，“别在这儿住了，回屋里住，这儿我要放杂物！”
“阿姨……”
“阿姨什么阿姨，让你回屋里住就回屋里住！以后也别穿这丢人现眼的衣服，省的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李乐平大力把门甩上，可怜的门嘎嘎吱吱响的更厉害了，感觉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地。
辛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阿兀……你听到了吗？她说我可以去学校……”
阿兀跳起来扑在她身上，大尾巴用力地摇来摇去。
李乐平说的那个小屋真的是小屋，小到只够放下一张桌子和一张单人床。但辛柔已经很满足了，至少这里没有那种潮湿发霉的味道，也不用担心下雨会不会湿了墙和天花板。床上放着崭新干净的校服和几件半新半旧的衬衣和裤子，地上甚至还有一个纸盒。
辛柔打开纸盒，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色的球鞋。
不曾拥有过的，突然拥有以后，竟然有一种受宠若惊。但总觉得是不真实的，像梦一样让她恍惚。
她真的可以拥有吗？
高三开学提前了半个多月，鲁镇的八月还算不上凉爽，还有些没脱离暑期的闷热。
许栩多了一个新同桌。眼前这个到肩长度的沙宣头的女孩子，额前留着薄薄的刘海，白白嫩嫩，穿着干净的校服和球鞋，和上学期见到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辛……辛柔？！你是辛柔？”在一旁偷偷端详了许久的眼镜班长有些难以置信，要不是校服上的名字牌，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女孩子是辛柔！
辛柔有些不好意思：“嗯……”
眼镜班长脸不由自主地红了，以前竟然没发现她原来这么好看！
“同学们，安静！都回到座位上去！”不知道张老师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用教鞭敲了敲课桌，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老师很满意学生的配合，接着向班门口的方向点了点头：“进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