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镇长大院一如昨日大婚那般热闹景象。不断有人拿着礼物登门祝贺,其中有不少身着空虚府服饰的弟子门人,也有不少带着奇形怪状兵器的江湖异士,脸上看似喜悦,实则隐隐带有杀气。
此时,大堂里,坐着几个老人,正中央是满脸悲戚的镇长季风,左右是一些年纪上了半百的老者,个个童颜鹤发、目光深邃。其中有几个太阳穴突起,气息平稳,可以看得出是功力高深的武者,这些人就是空虚府五大高手。身材高大一脸不怒自威的是掌门端木须;面沉如水,感觉世界都欠他钱的是大长老司徒水明;长须及胸白面老者是二长老卢一武;面瘫的那位就是三长老向曾;最为显眼自然是四长老公羊吼,圆脸,短须,浓眉,一脸暴躁和焦急,典型的莽夫形象,单看他手掌上的那些老茧,就知道是一个擅于掌法的武者。这些人不停地在商量着什么,只听那掌门端木须开口说道:“老夫察看现场,已经看出一些蛛丝马迹,犯下这滔天恶行的,恐怕不止一个恶贼,屋里应该有两人,要不然就凭他那功夫,怎么可能是昌儿的对手?从外面房顶的痕迹看,还有一个恶贼在给他们望风。”
“掌门师兄,还等什么,先把这个小贼剁了再说其他。”公羊吼暴跳如雷地吼道。
端木须摇头厉声道:“不可,五弟,惹了空虚府的人,怎么可以这么便宜的死去,我们要从他嘴里套出其他人的下落,然后再慢慢算账。”
这时,面沉如水的司徒水明冷不丁地接话:“五弟别急,掌门师兄说得对,惹了空虚府的人,我可不管他有多大的背景和靠山,一定要他尝尽千蛇万蚁啃噬的味道。”
“二哥,我们就这样便宜这小贼?......哎......”圆脸短须的公羊吼恨恨地说道。那二哥脸上一阵阴霾,接着冷冷地说:“当然不能便宜他,该让他尝尝我的不要命三百刀了。”
众人听到“不要命三百刀”这个词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公羊吼却如顺驴下坡般不住点头,那表情分明是在说,早该这样了,早该这样了。这几个老者对话后,镇长季风站了起来,深深地向他们鞠了鞠躬,然后用悲伤得令人心碎的语气说道:“拜托各位兄长了,我心痛欲碎,先行告退了。”大堂里的人,赶紧起身回礼,直到镇长拖着蹒跚步伐走进内堂,才重新聚在一块,商量复仇之事。
到了傍晚,镇上传来消息,镇长公子季如昌收到师门任务,赶回空虚府去了。一听到这个消息,镇上的青年无不痛骂季如昌混蛋,放着这如花似玉的新娘不理,干什么鸟师门任务。
时间过了大约一个月,一个消息从空虚府那里传来,镇长公子季如昌大婚当晚,镇长家里发生贼人袭击,抢走了十几年前偶然得到的“金毛犼角”。季如昌为了保护家中的无上宝物与贼人生死搏斗,奈何寡不敌众,身受重伤,只好以师门任务为掩护,回到了空虚府疗伤。
这空虚府的人也确实了得,还配上抢宝贼人的画像。当然了,画像中只有一副是确切模样,那就是黄大有的画像,另外两幅只有个轮廓,里面用文字写着这两贼人武功特征。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下整个无极大陆武者乱成了一锅粥,就连躲在各地深山里的一向不露面的道师,也蠢蠢欲动。那些明里的武者不停地寻找这三个贼人的踪迹,从而引发了无数斗争。据传因为功法特征与“贼人”相似的原因,有很多武者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纷纷死于非命。杀手集团“雾中隐”更是首当其冲。那些暗里的道师不时地偷偷拜访长风镇镇长家,但他们始终没有发现“金毛犼角”踪迹。这些暗访的道师,不管是哪一个到长风镇镇长家,无一都惊奇地发现,这个庭院后山有两间灯火彻夜通明的阁楼。一间住着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起止得体,宛如天仙;一间住着一个头发散乱衣着脏兮兮的女人,时而惊恐大叫,时而疯癫狂笑,又或者低声抽泣,显然是得了失心疯。这两间阁楼的人,境遇悬殊,尽显世间百态、人生百味,就算是这些不理俗事的道师,也不由得心起波澜,暗暗地感慨不已。这种情况让这些道师不禁把目光转向了空虚府这个近些年突然崛起的门派来。
一座深山里,一个大型府院在夜风中挺立,尽显威武逼人的气势,这就是空虚府。此时,黑夜里,空虚府的北边,一座阴暗地牢里,不停地传来一个男人痛苦的呻吟,这呻吟的源头正是被五花大绑的黄大有。此时,他正被铁链牢牢捆在一根高大的石柱上,光着上身,下面的裤子已经不成样子,浑身血肉模糊,全身已经找不到一块好的皮肤。这已经不知道是黄大有第几次醒来了。这些日子,他一直被这里的人严刑拷打,逼问当晚的情形,他也很老实的回答了当时的细枝末节,这些人还是不满意,从早到晚地折磨他。其中,有个面沉如水的老者,还带来一些弟子,在他身上实验传说中“不要命三百刀”刀法,这人自然是空虚府的第二大高手司徒水明。
司徒水明这“不要命三百刀”,黄大有也曾听说过。传说在远古时代,那时科技发达,人们生活幸福,其中就有一个男人身在福中不知福,绿了他的女朋友,这女朋友是个医生,知道男人辜负了她,在恨意地驱使下,创造了一套极为高明的刀法实施报复,刀刀不致命,硬是在男人身上划了三百多刀,还能保住那个男人的性命。这事,在那个时代曾经轰动一时,随后核战爆发生了,那个时代也随之消忘,那些高深科技戛然而止,新一轮的冷兵器世纪来临,不幸的是,有人勇闯墓穴,发现了这医生后人留下的日记心得。就这样,这套刀法得以完整的保留下来,经过千百年来演化更新,就形成了今天耸人听闻的“不要命三百刀”。
由此可以想象,黄大有遭受的酷刑有多苦了,一天到晚被人实验刀法,而且还是不熟练的刀法,要不是这帮施刑的人,大多数是女弟子,黄大有身体上某个重要部位估计都得接受实验。这种要情况要是落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去拜见祖宗先人了,就连黄大有那比禽兽还禽兽的身体素质也吃不消,身体的疼痛还好说,心里的恐惧就像一把无形的刀,不断地削弱他的意志,让他一天比一天绝望,一天比一天更要接近死神。
黄大有这次醒来,又痛苦又害怕,想到自己的境遇,不由地抱怨起老天爷:“你这贼老天,你玩我还玩得不够吗?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我还没娶媳妇,还没赚到钱。”自言自语间,他忽然想到了自尽,但他始终没有付诸行动。一者他已经虚弱到没有力气咬掉自己的舌头,二者他不敢死啊,他当然不敢死,伍小洛现在情况如何?这件事真凶还在逍遥法外,他这一死,总有一天会背负所有的骂名,在黄泉下,怎么有脸去拜见自己的爹娘,更甚的是,会危及少泽村的乡亲的生存安全。当然他更丢不下生死未卜的师无忘,他绝对不能死,心念及此,黄大有暗暗下了决心,如果这次他能够逃出生天,他一定苦练神功武决。现在他彻底想明白了,理是讲不清楚的,只有拳头够硬,才有话语权。
想到拳头要硬,就想到神功绝技,想到神功绝技,就想到功法武决,黄大有在脑里搜索了半天,也就只想起这么一句熟悉的口诀,“极泉,心之护卫者,然心境通达,可勘破生死劫,引天地之精华而来,即能跳出九天之上,亦可化身于万物之中,上可诛众神,下可斩群魔,无妄无灾矣。”这是天龙国老少皆知的武决,很多人都将这句口诀当做笑话。因为他们每天上厕所的时候,经常看到这段气势磅礴的文字跃然于手纸上。至于怎么会印在手纸上,这还得追溯到天龙国上代皇帝。这人用半生的时间研究这句口诀竟毫无所得,最后郁郁而终。当他儿子继承皇位后就明文禁止,任何人都不得修炼这句武决。同时他还将这句口诀印在官方发行的如厕手纸上,用以警示子民----这武决只配抹屁股。说来也奇怪,这句口诀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对一些特定的人有极大的吸引力。此时的黄大有就像天龙国上代皇帝一样,脑里不断的闪现什么极泉啊,什么无妄无灾的,渐渐地迷失在这句口诀的世界里。
良久,黄大有忽然忘情笑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说完他凝神静气,慢慢地进入虚无状态,心境通明,宛如老僧入定一样。正所谓悟道一瞬间,半刻钟后,黄大有忽然感到小腹那个金色印记动了一下,这时一股暖流自小腹上升到心脏的位置,然后一圈又一圈地把他的心脏包住,身体十分舒畅。当然这还没完,这时,牢房里面的灵气顺着他的左手五根手指,通过他腋窝的极泉穴不徐不疾地进入心脏的位置,然后迅速与体内的暖流相融合,融合时产生一种奇怪的力量,传遍他身体的每一个块肌肤、每一个细胞,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他就这样运行了几次后,牢房的灵气被他尽数吸走,功法也停了下来。这时,他身体上的那些伤口虽然没有痊愈,但是人却恢复了力量,不!不是仅仅恢复,是感觉比以前更强了。
黄大有自言自语:“这才是真正高明的功法,那些武者不过是通过真力炼体,那些道师不过是借助外界的灵力护体,而这功法竟然是同时融合两种力量而形成新的劲道,这才是真正神功秘籍。”如果有人听到他这样评论天下功法,一定觉得他疯了,武者还好说,修炼的人很多,可是道师,全大陆恐怕不超过二十个吧。黄大有因为见过落陨之城道师众多,以为全大陆都是这样,所以他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他根本没想到他待过的落陨之城,可以说是汇集最顶尖武者道师的神秘之地。现在他可没想那么多,他姑且把这功法命名为极泉神功,把这种力量称作极泉劲道。
黄大有力量恢复后,心中无限得意,他也想知道这极泉劲道到底有多猛,双手用力一挣,这时绑在他身上铁链吱吱作响,铁链与石柱磨出一道道凹痕,就好像他再努力几把,就能挣断铁链一样。他一阵大喜,心中不由得称赞,这老天还是有眼的,还是没有辜负他这半生行的善、积的德。黄大有想得太简单了,他也太小瞧空虚府的那些人了,绑他这种“穷凶极恶”的人,怎么会用普通的铁链?这可是上好的寒铁,他那练了半刻钟的极泉劲道是不可能挣得断的。正当他挣扎得精疲力尽的时候,闪电四起,天雷轰鸣,一个身背一把巨剑的人,闪进地牢里,直奔他而来。
“大哥......大侠!我有钱,有好多钱,家里还藏几个绝色美女,对!对!那个‘金毛犼角’我也知道藏在那里。”黄大有刚刚悟出神功,自然是不想死、也不能死,他一边暗中戒备,一边露出惊恐无比的表情,跟那人讨价还价。
那人好像对他说的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一声不吭,蓄足了力气,举起巨剑向他头部砍来。黄大有心道,“完了,就算是自己身怀神功,也挡不住这雷霆一击啊。”他本能把头往一側躲开,那剑就砍到了绑他的铁链上,火星四起。黄大有睁开自己那双大眼睛,才发现这人是要救他的,根本不是砍他,只是他选择砍断铁链的位置有点吓人。因为有雷声的掩护,这一剑没有惊动空虚府的人,或者是说身背巨剑的人进来的时候,已经处理掉岗哨,反正现在没有人理会他们。这时又一声雷响,身背巨剑的人,又在刚才的位置砍了一剑。这次成功了,剑到链断,链断人落,黄大有得救了,他看到此人满脸肉旮沓,面容奇丑,丑得惊世骇俗,就算他绞尽脑计,也想不起自己认识的人当中有过这号人,不由得惊疑不定地望着那人,他惊讶的是,竟然有人会冒着风险救他,同时他更怀疑这人别有所图,毕竟刚才那砍断铁链的吓人之举,怎么看都像是故意而为之,顿时心生警惕,暗暗蓄力,做好应对危险的准备。那丑面人好像读懂他心思一样,向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慌,也不要多问,快扒门口那些空虚府弟子衣物遮体,先出去再说。
“哼,等你们很久了!空虚府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就在他们踏出牢房的那一刻,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接着,一个圆脸短须老者,从地上冒出来,挡在他们面前。丑面人一声不吭,举起巨剑轰了过去。那圆脸短须老者正是空虚府五大高手里的公羊吼,他仅仅身体一侧,就躲开了这雷霆一击,脸上满是怒火,咆哮道:“老夫公羊吼奉掌门之命捉拿你们这两恶贼。”接着双掌拍出。顿时,黄大有感觉眼前一片空虚,茫然不知所措,变成待宰的羔羊。在危急当中,丑面人把巨剑往身前一横,才勉勉强强地挡住这令人恐怖的空虚掌法,饶是如此,他们也被公羊吼的空虚掌力余威震回了地牢门口,黄大有更是被震得内息错乱,一口热血,直涌上喉头。突然丑面人压着嗓子,用低哑地声音说道:“不好!这老头有点邪门,你一看有机会就向左边冲,往东面大山跑,不用管我。”
他们哪里跑得掉,不到几分钟,空虚府的弟子已经把他们里一圈外一圈地围了起来。这时,空虚府余下四大高手也从大殿赶来掠阵。两人一看,这情形,不打是不行了,一个挥起巨剑,一个鱼跃虎扑,向那些弟子冲去。丑面人巨剑所到之处,就有一两个空虚府弟子身首异处,喷出满天血雾;黄大有也很了得,别看他拳法杂乱无章,每个被他拳脚碰到的空虚府弟子,就像败絮一样飞了出去,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多半也是活不成了。
两人激战正酣,形势大好。空虚府那些老者见战场中是一边倒的情形,脸色非常不好看。掌门端木须大吼一声:“你们退下!”这些空虚府弟子,本来就心生怯意,一听掌门的命令,瞬间拉开一大段距离,往这五个老者的身后退去。
这时,只听丑面人对黄大有说:“是时候了!”,接着奋力甩出巨剑,砸向空虚府的那五大高手,看着丑面人这种丢弃武器的攻击招数,空虚府那五大高手,个个满脸带着鄙夷的神色,一副这两人已成瓮中鳖的做派。只是他们还没得意到几秒钟,就发现袭来的巨剑突然变成无数个紫芒漫天袭来,这种奇特招数,空虚府那五大高手自然不敢乱接,人影晃动,各显神通,尽力躲开这些紫芒。就在他们躲开紫芒的瞬间,丑面人一手拉着黄大有,一手从那片紫芒中抓出一把泛着紫光的长剑,向东面那面沉如水的司徒水明冲刺过去。在众人一片惊呼中,两人一剑已经穿过了司徒水明的身体到了东面的墙边。与此同时,漫天的紫芒飞回那把紫色的长剑上,长剑瞬间失去了光华,重新变成一把巨大的重剑。空虚府弟子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个个面露惊慌,既不敢围追堵截,也不敢撒腿逃跑,双脚像在原地生了根一样,绝望地看着,本门大长老司徒水明身体被穿成两片,向两旁倒去,其中,右边的那片,在倒下之际,还手舞着刀,施展着他那“不要命三百刀”的一些招式。
余下的空虚府四大高手,就算是他们身经百战,也被这一血腥的场面唬住了,不敢向前追击。对面的丑面人可不管这些,双眼芒光一闪,身体散发着令人感到窒息的死亡之气,故计重施,巨剑往上一抛。这回,空虚府的那些人脸色大变,纷纷往后退去,拉开很大的距离,奇怪的是这次并没有什么紫芒,只见那丑面人轻舒双臂,把黄大有往墙外一扔,之后,自己纵身一跃,在空中抓住剑柄,接着,脚尖在空中一点,然后在夜色掩护下,像飞鸟一样往身后的大山快速退去。
公羊吼大怒,脸上的短须不断地抖动,抬腿就要上前追赶,端木须难得露出一丝怒色,厉声喝道:“五弟,敌人手上有神兵利器,穷寇莫追。”听了掌门人这话,公羊吼把已经抬起的脚恨恨地往地上踩了几下,脚下的石砖被踏碎了几块,由此可见他心中的愤怒,在掌门端木须一阵催促之下,他才很不情愿地走回大殿。
到了清晨,空虚府山门走出不少弟子,每个人身背行囊,一脸惊慌,行色匆匆地赶往无极大陆的各个门派、各个门阀的势力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