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百年前闭关时，曾见一位仙人入了我的梦，那便是周公。
周公通身泛着金光，还有灵蝶环绕，只是蹙着眉，眼里一时星辰暗淡。
他轻声道：“弟子怎么能喜欢师父呢……”
“弟子为什么不能喜欢师父？”我并非无凭无据，因为杨戬就喜欢女娲，我身为杨戬的弟子，对这种行为已视作寻常。
周公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容，“原来是小主，看来小主修为大涨，变开明了。”
“我向来如此开明。”
后来，我便见了他的弟子，只见了一面，但见她容貌倾国，一笑倾城。他连她的名字都不舍得告诉我，只让我唤她梦婆。
往事浮现，我多少有些失神了，耳边只一遍一遍回响着上官的声音：“仙君便喝了忘川水。”
“原来她叫貂蝉。”
上官道：“小主的关注点好特别，这貂蝉与魔族勾结，大损了天宫一番，不过好在还是镇压下来了，还差点提拔了几位仙人。”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忘川水的伤治不好了？”
上官道：“用严谨一点的说法，可以治，但是没人能治。只有医仙用药养着。”
“忘川洛神也不能了？”
“当然能，可是洛神已经，已经轮回了。”
“轮回，什么轮回？”
“她死了。”
我一时无话，只得思索如何再找一株相同的药物给周公用。“这药哪里还有？”
上官道：“我记得太乙真人也会炼丹，或许他有。”
“炼丹和炼药，这一听就是不相关的吧？”
上官摆了摆手，“都一样，又有新人飞升了，我得走了，小主切记别惹乱子，这天界认识小主的人还是很少的。”
我还手足无措呢，上官就去安顿新人了。
“去吧去吧。”
太乙和姜子牙都是些和女娲同辈的老神仙，手底下也有些出色的弟子，但我对他们的印象还是很淡。
我就这么走着，直到快忘记我走路的目的，我才忽然想起我不知道太乙的仙宫在哪……
啧，真是令人难过。
“小主在这宫门口伫立许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一看，竟是虹云星官，又一个老不死般的存在。
“听说小主今晚设宴，真是好雅兴。”他道，随后质疑地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眼，“小主是没看神谕吗？”
什么眼神，明知我是即将继位的准天神，还在这里以下犯上。
“麻烦告知一下太乙的仙宫在何处。”
虹云星官用眼神远远指了一个地方，我这才看清他的金色瞳孔，这天宫里没有几个神仙的眼睛是金色的。
只见那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接着他道：“看来小主是想留下来喝口茶了。弈，去备一壶忘川茶。”
我道：“忘川不是不能喝吗？”
他已经转身往里走了，我只能看见他留在嘴角的笑意，“且进来尝一尝吧。”
我不知是着了什么魔，直直地跟了上去。
被唤作“弈”的童子为我倒茶，茶壶和茶杯的外壁都刻有牡丹形状的花纹，连这个童子的身上都有一股不浓不淡的牡丹香气。
我端起茶杯，用鼻尖轻轻扫过，这忘川茶可以说是无色无味吧。
“上官说忘川水是亡灵的依附之所，里面阴气极重，会抑制灵力，损害修为。”
虹云星官慢条斯理地饮下一杯，道：“在下用灵药中和了忘川水里的阴气。忘川茶天上天下只此一壶，小主可不要不识货。”
“你哪里来的灵药？”
“向医仙讨来的。”
“这灵药，难道只有医仙那里才有？”
“太乙真人处也有，不过他久未炼丹，也不知是否还留着。”
“那我便先走了，”我饮过茶，打算去取灵药。
“小主要这灵药做什么，是觉得在下的忘川茶好喝，想自制吗？”
忘川茶虽然入口甘甜，但也不至于让我费如此心思。
只听得那虹云星官又道：“忘川已经没有水了，如果小主想要，在下倒是可以割舍一下，把这最后一壶忘川水拱手相赠。”
说着，牡丹童子便端着一只小瓶走了过来。我见他眼眸清澈，虽无夺目的颜色，但亦是惹人注目。一时不察，手里便已握了那只小瓶。
“谢过虹云星官了，还望童子为我指一指太乙仙宫的方向。”
那牡丹童子先是看了一眼虹云星官，等虹云星官略一点头后，才抬手给我指了个方向。
“告辞。”
这童子眉清目秀，真是像牡丹一般的好样貌。
我顺着那童子指的方向走了一会儿，果然见一座仙宫。
“太乙。”
无人应我。
我遂进了门，迎面一股腐气，熏得我晕头转向。
“何人造访？”一个黑脸的矮人走了出来。
“是我。”
“原是小主，此番出关竟没有先去下界历练，此等沉着冷静之态，颇有先天神风范，真是后生可畏啊！”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不是来讨你吉言的，你宫里有灵药没有？”
“我在凡界收了弟子，不久前升仙历了劫，我的灵药都与他疗伤了，不曾有剩余。”
“你一个炼丹的……罢了，那种可以治疗忘川水造成的伤的灵药，在哪可以找到？”
太乙的黑脸动了动，道：“这忘川水的伤的确不好医治。”
这太乙怎的这般净说废话。
“不过小主大可不必操心，青城山下有一尾白蛇，曾受过周公恩惠，正在周公仙宫里报恩呢，她有那种灵药。”
“这白蛇是雄是雌？”
“名唤乔莹，是位女子。”
他本不想多说，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终于道明了这其中原委。
周公原是嵩山山神，适逢梼杌祸世，他舍身取义，拯救了一山的生灵，这才得以飞升。而受他拯救的生灵中便有乔莹，乔莹修为尚浅，被他一救，便化了人形。乔莹为了报恩勤加修行，偶遇机缘得以飞升，这才有机会报恩。
还真是机缘，偏就她飞升了。
“小主可看了神谕？”太乙看着我，殷切的眼神令我浑身不适。
“看了。”不就是说让我接管女娲的位子嘛，虹云星官也问，太乙怎么还要问。
太乙拉着我进去，一边紧张地说：“小主既是天选之人，定能除尽邪祟，还天宫和凡界安宁。”
我觉得奇怪，只应答道：“那是自然。这女娲能做好的，我也能；女娲做不好的，我还能。”
太乙皱了皱眉，“先天神所为……无可挑剔，只是先天神的重任就得交到小主身上了。”
“……这天色不早了，我预备的晚宴要开始了，太乙有空的话一起去喝两杯吧。”我见他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告辞。
这太乙忽然道：“小主可知洛神殒命之事？”
“略知一二。”
上官说过，不过她说的内容粗略，我只知洛神没有历过天劫，所以轮回了。
“洛神是在凡界殒命的，具体什么时日并不知晓，不过她殒命后发生了一件极大的事。”
我正等着他说下去，结果他住嘴了，定定看着我，似乎想让我猜。
“何事？”我无语又无奈。
“忘川跟着一起枯竭了。”太乙睁大了眼睛，黑脸露出恐惧的神色，“你可知这忘川里有什么？”
我看他一眼，一副“你到底说不说”的表情，他果然会意，接着道：“忘川里寄生着魔魇，一种至阴的邪物。”
怪不得周公喝了忘川水会重伤呢。
“洛神便是镇压魔魇的封印。洛神一走，魔魇便出来了。”
“那后来又是何人镇压的？”
“没有镇压，魔魇还没除尽，小主去往下界历练时，定要找出消除魔魇的方法，不然这魔魇终究是个祸害。”
我点点头，觉得这是一个历练的好理由。
“如此，我便先说出我的考验了。”
考验？什么考验？
我正懵着，暗处忽地伸来一只手，那只巨手有一对对莹绿色的亮光，就像眼睛一样。想到这，我没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赶紧喊太乙护驾。可刚刚还在身边的太乙一眨眼就不见了，空荡的仙宫里传遍了我的叫喊声。
“小主？”
我从朦胧中睁眼，看见了虹云星官，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小主醒了？”
见自己躺在床上，我干脆伸了个懒腰，稍微清醒之后才问：“我怎么在这？”
“小主问路时，转身撞到了柱子。”
我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不过这也证明那牡丹童子的模样确实好看。
“叨扰了。”我穿起鞋子准备去赴宴，这个时候晚宴估计快结束了。
结果我一出门，发现天还亮着。尚早，我还可以去找太乙拿灵药。
我忽然一个激灵，想起来自己已经去过太乙的仙宫了，可怎么还在虹云星官府上？我一想到太乙仙宫里那只巨手就感到脊背发寒，干脆折道去找上官。
上官皱着眉看我，茫然道：“晚宴结束了，我以为小主提前历练去了，没想到小主还在。”
我用更茫然的语气问：“我以为是今天，没想到已经是昨天了。”
上官看着我笑一会儿，随即错开眼神，“小主且专心于下界历练之事吧。”
“我准天神还需要历练吗？”
上官挑眉，“当然了，小主需要先完成三个其他神仙无法完成的任务，再接受三位上品天神的试炼。”
我略一思索，还未开口，熟知我心思的上官便道：“没错，就是针对小主的。”
“那，即便我不能通过试炼，这天宫里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吧？”
“那可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