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前锣鼓喧天,台上伶人们依依呀呀唱得起劲,座前一票妃嫔听得动情。我一点儿不爱听,大抵不过是些郎情妾意的故事,不是歌颂隽永爱情就是薄情郎负心汉遇上忠贞不二的娘子。我真不能理解那戏本都是谁写的,凭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还必须即使被背叛也得不离不弃绝不反悔从一而终,这戏本都是男人写的,捧场的又都是一票花痴般的女子。
看妃子们入戏颇深,有些还不禁潸然泪下。想必这一圈帝妃们都将后宫空虚的哀怨投诸于此,借戏抒怀。这样想来,写戏本的人还是有些功德的。
我比较没心没肺,全然没有感知,主要顾着吃。紫玉酥香糯,白玉糕软甜,杏黄卷鲜咸,配上一壶香片芬芳,再辅些瓜仁磨牙,这才是公主我该过的好日子。
“公主,您可食下不少,怎么我觉着这司天监是短您吃喝不成。”
年纪稍轻的妃子调笑于我,不招惹我闲得慌是吧。
“是啊,纷繁,我也觉着你回宫这两日吃的多,莫不是道府的膳房不得力,要不请奏皇上安排几个御厨去道府,瞧着你是轻减不少。”
我娘皇后她也是没心计的,人云亦云。
“多谢母后关怀,道府是修行之地,自然比不得宫中锦衣玉食,不过儿臣是奉天入府自然也是能习惯的。”
“公主是天命真女,自不是一般等闲,想那虚妄道长何等得道仙家,往日鲜少入朝,这次为公主,几番上朝奏表,这次又上奏皇上让公主还朝以敬孝道,可见公主慧质兰心深得道长喜爱。”
娴妃是宫里老人,与母亲进宫时间相差无几,若不是以前荣贵妃压着,何至今年才封妃,感恩及乌,对我也是百般讨好。
“只是你父皇近日忙于朝政未得空,否则也必是要召见你。北魏皇子不日将来朝迎亲,可这人选至今未定,你父皇烦忧的很。”
“皇宫内可没有公主能嫁了,迎的哪门子亲呀。”
“所以想在皇族中选一位郡主,毕竟也代表皇族血脉,可这远嫁番外看着是天大的恩宠实则有哪个心疼女儿的王爷愿意呀。这不,皇上是左右为难。”
“琅邪王爷的嫡女玉昭郡主不是正当及笄,那是皇上亲弟,身份尊贵再合适不过。”欠揍的少妃又嚼舌根。
“母后,虽是联姻却是关乎前朝的政事,后宫不宜妄论。儿臣请母后严束后宫,不要让不懂事的无知人等坏了宫规,让父皇以为是母后治宫不严甚是不妥。”
我说完瞪着那小妃子,不知轻重,宫墙本就是无风起浪之处,这一句流言若是传到前朝,让皇叔误以为这是母后的意思,且不伤得和气。在这皇朝之中琅邪王府是皇帝最大的助力,若因此生出嫌隙便是让意图不轨之人得利。
众人不再声响,母后是明白人不知其中深意也知我不会害她,吩咐在场一众不可有漏。
世子知我回宫,从郊外军营过来探望,侍从拎着沉甸甸的食盒,看得我心花怒放。
“武哥哥治军辛苦,何苦这般劳累奔波,有好吃的让人送来就好。”
“一则来看看你,见你安好便放心些。二来也是要回府看看妹妹,最近她茶饭不思,忧虑过重,家人让我回府规劝。”
“玉昭郡主?可是为那北魏和亲之事烦扰,不是还没有定下人选。”
“爹爹说,身为皇族自当要为国分忧,妹妹从小养在深闺都不怎么出过城,乍一听要嫁到塞外蛮邦,这几天整日以泪洗面。”
世子说着低头小叹,看不清表情,却知他一定兄妹情深,也在伤神之中。想起盟约,断不能让他伤心,我便好言宽慰。
“武哥哥,也别过分忧虑,如今尚未定论,或许还有转缓余地。虽说皇叔忠心可表,但这关乎郡主一生幸福,断也不能草率为之。不如明日,我去王府探望郡主,女子间说些私话也让她散散烦怨。可好”
“纷繁,都说女子美在皮相,你却多一颗七巧玲珑心,又如此善解人意,世间少有。你说,我怎能不惦着你。”
世子探过身贴近脸的逗我,眉角复又含笑,一副宠溺的表情,看得别说是我,两旁的几个小奴婢们都脸泛桃红。
是晚,我独行于后园,满树茶花正艳,看得心醉。
“你终于回来,让我苦等。”
闻声不见其人,我倒也是习惯。
“我在道府内遍寻你不着,还以为你知道夜行司之事吓得独自逃脱。还在想,连仙家都骗人,世道炎凉人心不古啊。”
“司天行府有法障,且不是一般咒术,设障者法力深厚,我灵力尚未恢复,不可久待,也只能回到这儿寻你。”
“行,别解释,我姑且信你,我那师父这世厉害喽,大神级别啊,你听说过夜后吗,就是我师父。”
“夜后是护守结界的行尊,行事狠辣,不留情面,好多魔族都葬于她手,就是天人也要避她三分,我游历南北之时听过不少闲散仙人说过她的轶事。而今不想你成了她的徒弟。”
“是我们好伐,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分彼此,将来公主的身子你若拿回去,你就是夜后的徒弟,别怪我没提醒你,师父老人家我还是有些累世的交道,不好伺候,脾气古怪,性子很冷,但对徒儿倒是真心相教,至少那一世是。”
“夜后是灵力高深的仙家,难道她没看出你的实相。”
“说到这儿,我也有些怀疑,师父之前说的话,觉着她看出些什么但又没说破。反正也不费这脑子,她一大神想要我命随时随地,现在既认我为徒,想必就算蒙混过去。我今天来是有事和你商量,关于世子他们家。”
我对着一株正盛的茶花嘀咕半天,婢女们探头张望也不敢近身,也是,我如今在她们眼里算是出世之人,有些怪僻也是正常不过的。
商量着半天,我们定出计策,分头行动。
“以后你就叫我小暖吧,这是师父给我取的法号,当然不是这一世,可我喜欢,也合着我现在住的地方。我俩老是纷繁你纷繁我的,容易神经错乱。”
师父说我生在秋冬之季,落叶纷繁之时,要去一些冰寒之气。就给我起个仅限于庵堂用的法号,很是温暖,很是柔情,很不专业。
“俗世的名字就留在俗世用吧。”师父当时如是说,而今一语成的,叶树这个名字就让它留在曾经。
茶花合苞许是听明白我的意思。真好,我和这小仙处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