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透亮,二人负伤逃离山寨。翻过此山再望,皆是一马平川。
离寨十里后有一清水小河,河对岸不尽的桃树,花瓣悠悠而下,风荡过来,水中粉彩点点,流水而去。自有花自飘零水自流之意境,至于一处相思,两处闲愁便谈不上了。
二人虽是负痛前行,无不觉得是如释重负,前方皆是柳暗花明,身后阴雨已断。
这十里地可比不得往日,加上身体虚弱,又无半点进食,恍如行了半生的路。
二人瘫坐在河边,互视一眼,又都慌忙垂下眼去看那流水,只听得肚子咕咕作响,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身旁那人的。
疼痛忍了便去,饥饿越忍越发。当下之急是找些食物来充饥。可近不临村,远不闻店该向谁讨些吃的呢?
正此时,上河漂来一窄窄的人影,伴着歌声。近处瞧来,是位老渔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踩一排青竹筏,筏头系着鱼篓半放在水中。近来闻歌
“青山绵绵长又长,渔家的姑娘想情郎;
两岸桃花灿又灿,姑娘顶着大花盖;
树梢的云儿白又白,两个胖娃抱在怀;
八月的月亮圆又圆,夫妻对饮月亭前;
九月的落叶黄又黄,朝廷征兵筑阿房;
十月寒霜凉又凉,妻子连夜做棉裳;
冬月雪花轻又轻,望门兴叹怠梳妆;
腊月的灯笼红又红,良人不归泪无穷。
凄凄惨惨无人怜,喜怒哀乐梦一场。
罢了,不如打渔翁把歌唱。”
“老人家唱的很是好听,如听仙乐耳暂明。”烟然夸赞道。
“过奖啦!”老人捋着頦下一缕白须,脸上得意洋洋。
“只是……”
“只是怎样?”
“老人家歌唱的是没话说,只是这词不大……,老人家可听过白居易的《琵琶行》。那才是当世的好词。”
“我也就一打渔翁,读不懂诗词的,不知也罢。”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诗也可以这般写?”
“如何写不得?”
“写的真好,比那些自居诗人的写的好上千百倍。此女才艺如此了得,相貌定也是美丽不凡吧?最后嫁入怎样的人家,过的怎样的生活?”
“你且听我从头念起,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忘归客不发——咳咳。”想必是烟然伤痛又犯,引的数声咳嗽。
老翁闻此忙是关切问道:“姑娘怎么了?”
烟然摇手作无碍之说,小七抢着说:“八成是两日不吃饭,没有力气了吧。”
烟然忙止住小七再说,反问道:“我听老人家唱的好听,应情说几句好词罢了。无端说起吃饭做甚?”
小七听得目瞪口呆,不觉说错过什么话。
“我不是大户人家的老爷,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可区区一顿饱饭还是管的上的。即使姑娘你不说这般好词给我听,那老翁我也愿意给二位一顿饱饭。”
“老人家仁善,是我太小肚鸡肠了。”烟然羞愧道。
此计甚好,谓之欲擒故纵。此外,二人唱的双簧也十分漂亮,尽管小七前后糊里糊涂的。
上得青竹筏,小七到处好奇。问道此河名什么河,从哪里来,流到哪里去,有几里长;老翁如何捕鱼,一日捕得多少鱼,吃的还是卖的,吃又如何吃,卖又如何卖。
老翁除撑篙之外也是也是无事可做,便一一作答。
“河叫桃花河,过义兰村,经伯虎林,至夏蝉集,不知始终;至于我如何捕鱼那里面的道道可就多了,恐怕你会听的厌烦,还不如不说罢了。鱼吃得也卖得,若问如何卖鱼——低三下四,卑躬屈膝,放声吆喝,央求人买下,故我是无有兴趣细说这个事的。若问如何吃鱼,我却是有些许经验可以谈谈的,不过眼下不急,到时我带你看上一看。”
小七本欲再问些其他,烟然却对着河水说道:“不成想你竟有这样多的力气。”
小七乖乖地闭上嘴巴,把眼睛向那深深桃花看去。
老渔翁暗道:姑娘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却像刀子一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