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依躺在地面,躯体僵硬,两眼发直,满腔懊悔和满怀自责。一则本真体质为黑魔而非仙体,有心无力;二则埋汰入凡人客栈时,内中魔核稍感气流紊乱,应将小宫宫化入纳精而不至快速形散气绝;三则修为不济,不能调用智库中魔血练就罕见至宝,钎锢小宫宫弱气残体。
褪去嬉皮,挂上阴霾,冷冰冰言:“你是仙子,你一定能救小宫宫。但凡本官所有,仙子张口,一律应允,甚至双手供奉。”
偷来摸去的,害惨多少生灵?如今助灵救灵,传出去,谁会相信?
看起来这宫不盈颇有魅力,竟让胡作非为的小业魔动心。
毁我花草,伤我下官,杀我魑魅魍魉,害我幽灵不能重生,这笔账今日先用其它抵消一部分,张口就来:“我要疆甽界二十亩良田。”
急了,蹦起来,疑惑地大喊:“你一个仙子,不出忘川,不出亡域冥境,你要良田作何?”
“外面的花花世界很美,关在这里,没有花朵,本仙没有好情致。”
直言直语:“你又不是冰丫头。”
童言无忌真气人。
“本仙属火,信不信烧死你。”
“你种啥?”
“植何物与你无关。”
“魅果?魔料?或其它?”
兰蕊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念道:“那就请你,把屁,吸回去。”
自己打自己耳光,有求于仙子还问三问四,是这老妖精处世大忌。
“疆甽界乃本官管辖界域,疆界、亩数、分区、数量等都有记录,能用的本官都用尽了,全部供养座下魔官,未有空余之地作为交易。”
“那就打死一个,就腾出一块地。”
“打死谁?”
“看谁不顺眼,就杀了他。”
“老妖精,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坊上的可以,为何你的属下不可以?”
“没有属下,谁给本官办事?再说了,我的魔官能与妖怪相提并论吗?”
“那你到底给不给?”
“你是认真的?”
“本仙没跟你闹着玩。”
“每一寸良田都要载入地域魔籍,二十亩?可不是小数目。疆甽界由云天掌管,种植的魅果和魔料瓜熟蒂落时,魔农摘取后输往蔽日司,再由魔吏分类后报请魔司大人定价,最后进入坊间进行商品交易,或以妖晶、或以魔石、或以不同界域的交易凭证公平兑换。属于封魔宫的,永远只属于封魔宫,千年来从未更变的魔律阴令。你要二十亩,必须经过这几个大人物共同商议裁定,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他们与你同朝为官,自己家的人,有事好商量。总不能让仙域的人去找魔域的人要地去,你觉得魔卫会让本门进门不?”
“真的想要?”
“同意,我救你家小宫宫;不同意,那就等你同意后再说。”
真是不要脸的老妖精。
占不到本官的便宜,天天在坊上胡闹,今日逮着机会,可不恨着劲的下手。
“我有一法,若仙子同意,一概所求均应允。”
“什么一概,仅有一件。”
“啥?”
“什么啥?有屁赶紧放。”
真是个野婆娘,比本官都简单粗暴。
墨寒依瞥了一眼,心里不爽涌上嘴角,微微轻笑,唯恐幅度稍大被察觉。
只要能救小宫宫,本官我舍得天下,不就是几亩破地吗?
“二十亩良田,本官舍了,这就拟一纸法契,你我各执一份。”
法契乃魔域间相互交易的凭证,双方达成协议后加盖各自真身图印方能生效。而魔制中明文规定,任何一方违逆其中约定,可上狱司间告状。
“是本官?还是你自己?”
“要你管。你到底要不要?”
“要。不过这法契,对于仙域的本仙来言,差点意思。”
“那你想怎样?”
“加盖官魔用印。”
“麒麟印,那是魔尊的权利,印章从不离身。我就一个四级魔官,如何做到?”
“那是你的事。”
“以我加盖各自真身图印即可,非要如此?”
“时不待命,救不救宫不盈,那是你的事。”
墨寒依急了,赌气道:“趁人之危?趁虚而入?老妖精是个小王八蛋。”
“再说一句,本仙就抽过去了。”打磨着指甲,扭捏道:“平日里我要,你给吗?”
“有来有往才能成事。”
“这法契中,还须注明持良田者,乃仙域之漂濡仙子。”
“漂濡?是谁?”
兰蕊反手指着自己。
墨寒依想到笑点,便破口而笑。
“老妖精叫漂濡?太名不副实了。”
“第一次听闻,且宽恕你的大惊小怪。”
“真难听。”
兰蕊突生一念头,试探:“你是谁?你可知否?”
墨寒依先楞了一下,再蒙了一下,后思了一下,说:“难不成我与你一样,也是仙域的仙人,在此就职任命。”
兰蕊仙子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恬不知耻的。
这德行操守还敢朝着仙域道途中拥挤。
千年了,连仙途,连仙门都找不着,还妄称仙家。
“一脸的不屑,瞧不起我。”
兰蕊懒得理睬。
“到底给不给?”
墨寒依踱着小步,告诫:“良田之事,只此一次。”
“下次,换别的交易。”
墨寒依咬牙切齿:“欲...壑...难...填。”
“这一次填满了,姐姐也要满足你的欲望。”
喜悦让笑容变得温柔。
这一幕,老妖精虽美丽,可付出痛在本官心坎。哎,吃亏是福,吃亏是福。
“赶紧救小宫宫。”
“救他,须办理三件事。“
“啥事?”
“找冷丫头,在御灵界寻觅跌落黑暗中的仙体,褪去魔性后将仙体搬来。”
“寄宿之术。”
“时日久了,就是自己的了。”
“这就去。”
“等等。”
“等啥?”
“等我说完了,你再去。”
“那你赶紧说。”
“宇宙洪荒之内,妖魔精怪,神仙凡人皆有体属,而仙域体属分为根、体、灵、法。必须找到与宫不盈相互匹配的仙根,方能成形。”
“冰丫头有。”
“除了御灵界,被关押在痹牢的诸多神仙,也可筛选,不过痹牢距此路途遥远,那里禁锢严密,根本来不及。”
“所以不能杀冰丫头。”
“在这九重地,能找到仙根的,只有冰丫头一人可为。”
“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啥事?”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知其意?”
眼珠子转来转去:“啥意思?”
“为了他,你什么都敢做。”
“是。”
“为何对宫不盈如此上心?”
不假思索:“喜欢。”
“单纯的喜欢?”
嗯……。
“喜欢就喜欢,什么单纯不单纯,你啥意思?”
“随便聊聊。”
“聊什么聊?第二件事是啥?”
“仙体有了。下一步需要匹配的灵玑。”
“灵玑?坊上比比皆是。”
仙子巧笑道:“灵玑说不定是五千年,万年,甚至几万年?坊上,有吗?”
“聚集所有灵力,也可以。”
“灵玑是护体固本基础,有它,方能修灵练法;有它,才能存灵铸法。一个人的灵玑,必须纯正,有品质。那些杂七杂八的,注入仙体,说不定毁了仙体。”
又动了歪念头:“要不杀了冰丫头,夺了她的灵玑。”
“好主意。”
“那我去了。”
“出了忘川,永不相见。”
“啥意思?”
“杀了冰丫头,谁帮我们找仙体?”
“我又忘了。”
“一身上下,一处无用。”
“啥?”
“你长的英俊。”
“要不?我去杀了幽冥侯,夺了他的神珠。”
“神,是可以的,可不一定要杀。”
“取了神珠,就不是杀了。”
“一个神,没有神珠,跟死有何区别,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这个不能动,那个不能动,要不杀了那个酒色鬼泽藪神君?”
“他归属神域,神址在天界,路和门都找不着,你能上天吗?”
“他常在方域游戏,说不定这会还在鄱阳湖?”
“你能出去吗?”
“出不去。”
“那你废话啥呢?”
这里墨寒依踱步宫殿,苦思冥想,看看兰蕊,瞅瞅屏外,一副着急上火的可爱憨相。那里胸有成竹的兰蕊倒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悠然姿态,潇潇洒洒地品茗一杯复一杯的仙酿。
“独饮最伤情,可否陪姐姐一醉?”
又用果酿糊弄,喃喃自语:“喝喝喝,喝死你个老妖精。”
明识被读取,刹那间一盏小品甩到墨寒依胸膛,下意识地捂着胸脯,说:“打,打死都可以,但愿姐姐说出门路来。”
“各人有各人缘法。能拯救宫不盈的神仙,也许不久后就会出现。”
“何神?何仙?”
“不知。”
“你浪费我情感。”
“天机乃圣仙及仙上的拿手好戏,仙上之下皆在各自仙址、神府、魔邸、洞穴、寒舍闭关修炼,他日位居高位不胜寒啊!孤独、凄凉、无敌,便知洞悉万物生灵生机的败落之苦。我不是仙上,更不是圣仙,我不想成为他们,更不想离开花花世界,看万物生灵之美好,观天地变化之更迭,姐姐注定是成不了他们的,所以不知不知不知,只知该来都会来,只是时光快与慢而已。”
“改变,我也要成为他们。”
一脸惊惶,笑言:“你?若是你,宇宙洪荒必遭大劫大难。”
“啥?”
“没啥?”
“你快告诉我,何处有灵玑?”
厉声道:“好了。说完第三事再议。”
“那你说?”
“赋灵。”
“你行吗?”
“我乃仙家,流霜也是仙家,倒是我二人合作可以行得通。”
“那冰丫头还真的杀不得。你,我更是动不得。”
仙子嬉皮笑脸道:“留着都有用。”
“是。”
兰蕊拧着墨寒依右耳,双手把紧仙子右手,痛着原地转圈圈,瞬间眼泪不禁地挂在脸上,低头间滑落。
“明日就长高,让你拽不到我耳朵。”
“你拔个,我通天,看谁高?”
揉了揉红烫的耳朵,哼了一声,说:“老了老了,脾气还大得很。”
“得了,正经事等着你去办,别磨蹭了。”
“小宫宫,就交给你了。”
“嗯。”
挪了几步,回头睁圆双目,又指着仙子,满脸雾霾,阴森森道:“若是小宫宫出事,我毁了忘川。”说完扭头就走了。
虽说小业魔法力不及自己,可要是闹气混来,忘川生灵可就没有生还生机。
欺骗是罪恶的,墨寒依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灵根和灵识残缺不全,所作所为情有可谅。
正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才改变亡域冥境的时空格局,若再犯病,谁都没法预料会有什么样的灾难和改变。即使自己消耗再多的仙法都要保护宫不盈。总之,尽全力救治宫不盈,一切都有命数,且走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