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娘亲。”白无相稚嫩的声音在闹市中响起。
白无相大喊着,看着小贩那案板上的糖糕,撒娇的看着李欢儿。
“我要吃这个。”看着那案板上的纯白糖浆做成的糖糕,白无相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他知道他的娘亲一向很疼他。
而李欢儿看着案板上一整叠的糖糕,毫不犹豫的全部买了下来。
糖只有富贵人家才吃的起的,她的儿子配吃这个。
“长命啊,你记得以后要好好孝顺娘。”李欢儿右手拿着布袋,左手牵着只有七岁的白无相边走边说道。
“娘,什么是孝顺啊?”白无相呆呆的道。
李欢儿想了想道:“就是对我好的意思,就像娘亲给你买糖糕一样。”
“那等我长大了天天给娘买糖糕。”年幼的白无相保证道。
李欢儿与白无相的欢笑声在闹市中响起,白无相心中的天便是他的娘亲。
他不容许任何人欺凌她,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到。
因为他太过于年幼,太过于弱小。
青楼中从来不缺少艳丽的女人和丑陋的恩客,而李欢儿便是这群女人中脱颖而出的一类人。
凝脂如雪般的皮肤,楚楚可怜的神情,这一切都让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亦或者是那些又老又丑的富商们心神俱醉。
“找到他了,他在这里。”
“小畜生,你知不知道你娘是妓女?”十二岁的大男孩带着另外三个大男孩将白无相围堵在了小巷。
“什么是妓女?”白无相对着那个十二岁的小男孩问道,虽然这个词语他已经听过很多遍。
“哈哈哈,这个小畜生不知道什么是妓女。在青楼中长大,居然不知道什么是妓女。
那你给我听好了,妓女就是被人压在身下欺负的那种,你娘还是最出名的红倌人,是属于被欺负的最惨的那种。
等我有一天发财了,找到你娘..”大孩子的话还没有说完,鼻梁上便重重的挨了一拳。
幽静的小巷中孩子们的怒吼声响起,白无相的双手用力胡乱的挥舞,竟一时间将几个年纪比他大了几岁的孩子打的稍显不支。
但人的力气总有耗尽的时候,又何况是一个小孩子面对几个比他更加强壮的大孩子呢。
看着倒在地下的白无相,另一个大孩子嬉笑道:“刚才我还看到那个妓女的门口走进了嫖客,小畜生、你的娘亲又被欺负了。”
白无相挣扎着想站起,却已无力站起,他的四肢与躯干酸痛无比。
片刻之后白无相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看着他们嘴中咀嚼的糖糕,白无相怒吼道:“把娘亲给我买的的糖糕还给我。”
“嘻嘻,小气什么。我看到你娘给你买了一整袋,我们这才吃了几片。”最开始说话的大孩子笑道。
又接着道:“记得明天带糖糕过来,不然打你。”
“你给我去死,畜牲。”白无相怒道。
人在不能护自己周全的情况下惹怒敌人是非常愚蠢的,而白无相将这种愚蠢贯彻透底。
在得到白无相的拒绝与辱骂之后,拳脚与怒骂声便降临到了白无相的身躯。
当李欢儿彻夜未眠寻找到白无相的时候,白无相正呆坐在小巷的角落中,双眼空洞的看着地面上的青石板。
“长命,你这是怎么了?”李欢儿的哭声使白无相抬起了头。
“娘,我没事。”白无相的泪水却止不住的流出眼眶,明明挨打的时候都没有哭过。
“乖,告诉娘亲这是怎么了?”李欢儿道。
“他们说、说你是妓女,被男人欺负的人。”白无相呜咽道。
“那你觉得娘亲是这样的人吗?”李欢儿幽幽道。
“不是,我还打了他们,他们被我打的可狠了。”七岁的白无相在李欢儿面前逞强道。
李欢儿心中五味陈杂,抱着白无相缓缓道:“是娘亲不好,让你受欺负了。”
“娘、等我长大,等我长大要他们好看。”白无相小小的身躯颤抖着。
“那娘就等你长大,现在先和娘亲回去好不好?
你看看你呀,衣服都烂了,娘才给你买的新衣服就坏成这样。”李欢儿苦笑着用手指轻点了一下白无相的头,说道。
夜深了,微风吹起树枝上的树叶,老树安静的看着这世间的繁华与落幕。
树边有一座青楼,而青楼中正有一对母子拥抱而眠。
在清风与树叶的莎莎声中,心烦意乱的李欢儿终于静静的睡着了,而白无相却因这以往喜爱的莎莎声彻夜难眠。
“为什么要骂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白无相心道,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因这孩提时的善良。
“杀了他们。”白无相的心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不能杀,因别人犯了恶而成为作恶的人不对,娘亲教过我这个道理。”另一道声音在压制这它。
从此时起,白无相心中另一道恶念的情绪便已生根发芽。
“糖呢?”昨日的几个大男孩围堵住了他,将他逼到昨日那条小巷中。
“自己花钱去买,你们不要逼我。”白无相咬牙道。
领头的那个大男孩依旧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伸手重重的打在了白无相的脸上。
“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小畜生。”那个大男孩道。
“不要逼我。”白无相本就有些发肿的脸庞变得更加肿起,昨日的那顿揍已让他身体各处感到不适。
随着大男孩的一个个巴掌落下,白无相唇角甚至出现了血迹。
终于,在疼痛与愤怒在他的脑海中变本加厉之时,白无相爆发了。
周围嬉笑起哄的孩子们没有听到巴掌与肉体碰撞发出的声音,而大男孩也没有听到众人的欢呼声。
有的,只有利器刺入血肉的细微噗呲声。
然后,便是大男孩的惨叫声。
那是一根藏在衣袖中被磨的尖细的铁筷,正在大男孩的手掌中停留,他的主人赫然是白无相。
大男孩想要抽回那只属于他的右手,却被白无相的左手死死抓住。
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大男孩的手已经血肉模糊,白无相的右手才停了下来。
他无视了大男孩的求饶与哭泣,只觉得有种病态的快乐在他的心中蔓延。
大男孩一共打了他十一个巴掌,白无相便回敬他十一个露骨血洞,让他为侮辱他的娘亲而感到恐惧。
白无相的神智猛然回转,尖叫着扔下了铁筷,看向四周,脸色已由愤怒变为恐惧。
而周围的孩子们听到尖叫声时,便从懵懂之中醒来。
孩子们四散而逃,慌张的叫喊着:“杀人了,小畜生杀人了。”
白无相倏然跌倒,看着地上那根染上红梅的血枝,又看向黄白溢出已然晕倒的男孩。
他真的怕了,如果他的娘亲在就好了,白无相这样想着。
“娘,出事了。”白无相哭着推开屋门,急匆匆的说道,眼中已有泪光闪过。
还未等恩客发火,李欢儿便呵斥道:“娘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客人在时你不许进,出去。”
一个时辰后李欢儿笑着送走了客人,回身对守在青楼门口的白无相气道:“出什么事了?”
“娘,救我。”白无相冲到李欢儿身旁,抱着李欢儿说道。
看到怕的惊慌失措的儿子,李欢儿的怒火消失的无影无踪,轻声哄道:“长命,怎么了。”
白无相哭道:“我把别人的一只手扎烂了。”
李欢儿的声音变得更轻柔,道:“和娘讲一讲是为了什么。”
李欢儿平缓着白无相的情绪,从白无相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明白了事件的前因后果。
“原来只是因为用糖做成的糕点。”李欢儿叹了一口气道。
李欢儿带着白无相走上二楼,轻轻敲响了一间屋门。
“谁啊?”年迈女子的声音响起,于此时响起的还有推门时的嘎吱声。
“鸨母,是我。”李欢儿道。
“欢儿,怎么了?”鸨母笑道。
“我在外面惹了麻烦,能否请鸨母照顾长命?”李欢儿低声细语道。
鸨母抬头看了李欢儿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李欢儿急匆匆的走出青楼,鸨母温柔道:“孩子,你和我来。”
王六顺是城市中有名的泼皮无赖,好赌好嫖却对他的儿子千依百顺。
在看到儿子那已不可以称为是人类的手掌后,王六顺勃然大怒,在妻子的惊声尖叫声中打碎了家中的一切。
当他的妻子已被打的面目全非之后,王六顺的怒火才稍稍得已平息。
他要去报官,他的大哥是衙门中数的上名号的捕头,他要那对母子好看。
“六顺,你这是怎么了?”王五安看到抱着孩子急匆匆跑来的王六顺,不解的问道。
“大哥,你看、你看。”王六顺将怀中声音已变得嘶哑仍不止哭泣的男孩放下。
当他看到王六顺将男孩放下并拆开那包裹手掌的纱布时,王五安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沉声道:“是谁做的?”
“是李欢儿那个妓女教他孩子做的,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王六顺紧紧抓住了王五安的手,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