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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焚谷

刘备见情势稍稍稳住了,便领着麾下头目围坐一团,下令其余人等尽皆侍立于百步之外,不准靠近,一则让众人看见自己头领,稳定军心,二则便于商议军情。

“你掌管谷中刺奸事务,可知敌方暗探是如何潜入山谷?又是如何到了后山烧毁粮囤的?”刘备听夏侯博报完消息,脸色严肃,直楞楞的问道。

“是我查访不严,还请恩公责罚。”夏侯博见刘备脸色不善,赶紧跪下担责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依你看来,这些贼探是如何混进山寨的?”刘备见夏侯博有所误会,连忙解释道。

夏侯博听刘备言语知道是自己领会错了意思,沉思了片刻说道,“咱们山寨一直有零散百姓上山投效,祈求活命,其他时候除了外出樵采耕田的,出入山寨盘查还算紧密,贼探应该是在这几个时段瞅准机会蒙混进了山寨;至于后山贼探,方才捕杀奸细时我看了一下,他们都有些功夫在身,平日里混进粮囤周遭的散户百姓家中或者藏身附近隐蔽之处,趁早上两班值守轮换之际,突入粮囤重地。这些人看样子像是豪强豢养的死士,竟然没抓到一个活的,捕杀他们时手下兄弟还伤了十几人。恩公,我想那些百姓中还有不少贼探呢!方才百姓们是受了歹人言语蛊惑才一个劲儿的乱了起来,并且他们都乱糟糟的想往后山一窝蜂的冲,好不容易才被我和宪和兄长拦了下来。”

刘备听了夏侯博言语,不住点头,“云长,前营敌军情况如何?”

“敌军人数充塞寨门内外,具体数目还不知多少,不过今日上午被咱们一番狠杀,他们死伤不下三千,估计有些胆骇了;另外我看他们多是未经过战阵的,虽然拿着刀枪,可一见血肉横飞的场面,都是战战兢兢。如此看来敌方初战已被夺气,战力怕是有所下降,但却胜在人多,且有寨口地利,一时半会儿还难以被攻破;咱们剩下这些人虽然是百战之师,厮杀凶狠,韧劲十足,可到底伤亡惨重,士气不高,且谷中地势是个大缓坡,后退无路,可谓死地。贼寇如果不想再一战剿灭我等,只需困厄谷口,我等就要绝灭殆尽了,想要依托山谷与敌消耗,绝非明智之策。为今之计只能鼓足余勇,再与敌接战,寻求快速脱身之策,趁机突破寨口。”关羽半眯双目,临危不乱,语气平静的说着,颇显大将风度。

“咱们这些人想要脱身,却是容易,可谷中还有如此之多的百姓,牵挂颇多,想要全部脱身恐怕还需要仔细筹谋。依我看来,敌方即为豪强兵马,咱们离了此地之后,他们断不会对谷中百姓手下留情,必会依贼盗之名严加惩处,果然如此我等就罪莫大焉了。”刘备哀叹道。

“那依大哥之见该当如何?”张飞此时倒显得有些沉稳。

刘备抬头盯着雾蒙蒙阴沉沉的天看了半晌,脸色狠厉地说道,“必要诱敌至谷中,而后击溃之,趁势裹挟百姓一涌而出,如此方可让更多百姓存活下去,说不定还可予敌以重创。”

“我等该如何做?”简雍知道事情危急,此时也显大义凛然之色。

“先不要急,时机未到,待我慢慢谋划。”刘备语气沉稳,平舒眉头道,“云长,你速去率本部及夏侯博部于前监视贼敌,不可放一人过来,也不可放一人出去。”

“得令”关羽应声而去。

“宪和,谷中现存甲兵器械共有多少?”刘备盯着简雍问道。

“枪矛有五千七百余柄,盔甲三千副,刀剑两千余柄,其他弓弩器械可供装备四千余人。”简雍倒也用心,这些数字早已牢记在他心中了。

“好,将盔甲先散与剩余兵丁,每人着双层铠甲,再让他们整备好兵械箭弩。谷中百姓当中尚有可战男子,不论老弱,尽皆装备起来,体大力强的妇孺也要装备起来,总之要将剩余的器械尽皆发于百姓,到时跟随我等一起冲杀出去,如此算来也有七八千可战之人。谷中金银器皿以及粮草还有多少?”

“金珠宝贝还有十几车,五铢钱倒是还有不少,约有上千万钱,粮草还有六囤半,有三万余斛。”

“硝石燃油火信子呢?”

“先前储备着过冬用呢,现在分毫未动。”

“好”,刘备唤夏侯博近前,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让他离去了。

“耿鄙仓虞”,刘备恍惚间竟忘了耿鄙已经战死,见无人应答方才回过神儿来,低叹一声重新唤道,“彭良仓虞,你二人去把谷中鸡鸭鹅羊猪这些牲畜宰烹了,让兵丁百姓饱餐一顿,记住牛骡驴这些要留着。”彭良仓虞二人也接令离去了。

“大哥,我呢?”武将只剩下张飞没有活计了。

“你与我在此镇守,防备隐匿在百姓中的宵小作乱。”刘备又盯着简雍道,“宪和,你先领五十兵丁,不,领一百兵丁去百姓家中搜查,一户都不要放过,把百姓都赶出家门,一个都不许留下,然后引至左手涧汊处,给彭良仓虞他们搭把手去,记住把家中盛饭器皿都带走,特别是铁锅铁铲。”刘备言罢,简雍也领着人去了。

众人前前后后忙活停当也到了日入十分,此时天空上零零碎碎的下起了细小的雪花。关羽派人来报寨前敌兵正在埋锅造饭,刘备见时机已到,汇集众将做好准备,责令夏侯博放火焚烧后寨粮仓。顷刻间几囤粗壮壮的粮仓就燃起冲天大火,把谷中烧的亮了半边天。寨前的敌众远远就望见谷中烟火弥漫,惊愕不已,又见一堆破衣烂甲的兵丁和着一群群的百姓明火执仗向寨前走来。

敌兵首领一见对方阵势,立刻紧张起来,又细瞧之下见来者尽是些残兵败将,其余的都是些拿着刀枪的老弱妇孺,不由得也就放下心来,大笑着说,“谷中看来兵力已经耗尽了,如此乌合之众还想来拼命,他们以为羊披上狼皮就能吃人了,哈哈,着令寨中兵丁全力冲杀,待平定了这般草寇再回来夜食不迟。”遂着令全军迎头冲杀了上来。对面的谷中杂兵一见豪强兵丁嗷嗷直叫的扑了过来,尚未接阵,不少人腿肚子就直哆嗦,更有不少人被吓得丢掉刀枪哭哭喊喊地直奔后方溃逃了起来。

豪强兵丁一见对方溃散,追得更起劲儿了,生怕落人后头少抢了功劳,片刻,豪强兵丁就撵着谷中杂兵到了刘备设下的埋伏之中。张飞见豪强兵丁进入一排排百姓的房屋,顿时散乱起来,个个争着抢着抢夺丢弃在屋里院里的金银珠宝,便着急着要施展埋伏。

刘备见火候不到,瞪着张飞,让他压着性子,“你莫要着急,如今他们刚进来,才尝了一点小甜头,现在一打他们就缩回去了,后边房子里边财货宝贝更多,待会儿不怕他们不自乱阵脚。”原来刘备暗中让夏侯博在谷中百姓居住的房屋院落撒了几车金银宝货,临近寨门的一侧撒的少点儿,往后每个院子逐渐增多,到末排房屋却是撒下的最多,为的就是引诱敌兵全部落入圈套,还得让他们为了争抢宝货自乱阵脚。敌兵果然见钱眼开,也不论什么阵型阵势,乱纷纷的沿着街道往里抢去,不到半刻就塞满了两三里长的埋伏圈,有不少人还因为你抢我夺动了刀枪,倒死伤了不少人。

刘备这边见敌兵已乱,立刻下令潜伏在两侧的关羽夏侯博引燃埋藏在百姓屋中的硝石火信,又明火执仗的朝百姓屋宇抛掷火把草球等物。眨眼间两旁房屋就烧成了两条火龙,豪强兵丁也顾不得抢来的东西,顿时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天上的雪此时越下越大,刘备整顿好阵势,让简雍等人放出蒙了眼睛的牛驴骡等牲口,个个照着屁股砍上几刀。这些牲口吃痛不已,早已受了惊,撂起蹄子乱叫着朝豪强兵丁冲了过去。怕这些受了惊的牲口乱窜,反倒冲了自家阵势,刘备带着头在后边敲打着铁锅铜盆,扯着嗓子大声吆喝着,顷刻山谷间便山呼海啸起来,一波一波的声浪跟着牲口们的屁股压了上去,以至于那些惊慌失措的豪强兵丁也愣了神,不敢再向谷中深处逃窜。

受了惊的大型牲口连踢带撞的,直直的朝烧着了的房屋人群冲了过去,不说踩死了不少豪强兵丁,就连茅草搭建的房屋也被拖倒了不少,有些烧得正旺的火苗子被牲口一拖一拉,倒是熄灭了许多。

“大哥,敌兵已溃,现在都散散乱乱的往山口逃命呢,现在追不追?”关羽此时也已经回到刘备身边。

“追,二弟三弟与我带着谷中兵丁打头阵,彭良仓虞领着拿了武器的百姓紧跟着,夏侯博护着宪和以及众家小在后。咱们一口气杀出谷去。”刘备大声喝令道。

刘备言罢,关羽在左张飞在右,领着穿了双层铠甲的谷中兵丁,从两侧绕开烧得正旺的房屋,奋勇冲杀了过去。彭良仓虞二人满面怒容率众紧随其后,夏侯博则神情严肃地护着穿袍带甲的简雍会合谷中老弱妇孺在后紧紧跟随。一时间谷中喊杀之声沸反盈天,倒显得有成千成万的兵丁在死命搏杀。

溃散了的豪强兵丁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像被裹在白毛雪里的羊群一样顾着逃命,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只脚,又乍听闻身后这般声势,个个屁滚尿流起来,也顾不得留在寨门处把守的自家兄弟伙的拦阻,就拖带着一起冲出了山谷。刘备等见豪强兵丁自己倒把寨门冲开,不由大笑起来,倒省得一番厮杀,又想正是这群怂货打破了山寨害死了耿鄙,心头就发起狠来,只领着关羽张飞猛冲猛杀。

天空中的雪花此时已经纷纷扬扬飘泻了,有的落在洇灭了的火把上只滋滋冒着热气。冲出了山谷的刘备等人借着雪光和火把光亮瞧见近处的豪强兵丁狼奔豚突,玩了命的四散逃命,远处的倒是一抹两眼黑,啥也瞧不见,心中尚存怒火的刘备立即下令合股追杀溃散的豪强兵丁,直杀到夜半才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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