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一队乌丸骑兵侵入雍奴地界,有数百之众,随后则是千余各色装束的汉人步卒,手中兵器各式各样,刀枪剑戟甚少,镐叉锹棒颇多。起初这股反贼刚入雍奴地界时知道县城里有几百兵丁驻守,据闻是专门对付自己的,便想趁着马快一举袭破雍奴县城,拔掉刘备这个对头。可刘备早已闻知贼寇消息作了防备,在乌丸骑兵抵达北门城下时,故意装作把守松懈,未来得及关闭城门的样子,引诱乌丸骑兵放心靠近。
乌丸骑兵肆虐北疆,对于胆小怯懦军纪不整的汉人军队早已习以为常了。今日一见雍奴城墙上守城的汉人士兵未曾举枪便已股栗的模样,便松了三分警惕之心,又见护城河上吊桥年久失修,缆绳吊着吊桥只离地一尺来高,便卡住拉不起来了,城头负责绞索的军汉慌慌张张推着绞盘,猛一用力,又把缆索绞断,“噗通”一声,刚离地面的吊桥又落了下来,砸出阵阵烟土;再看城门尚未关闭严实,留有二尺宽的缝隙,五七个守城门的士卒正在吃力的关闭厚重的城门,便呜呜呀呀打着唿哨纵马奔向城门方向,打算趁虚一举击破雍奴城。
此时城门口正在关闭城门的士卒一见十余骑马急刀快的乌丸士卒朝自己冲了过来,也顾不上关上城门,屁滚尿流一般往后逃窜。当头的乌丸士卒仗着马术高超,在二尺来宽的城门缝隙前竟不停留,靠着高头大马的冲力一跃,进了城门洞中。紧随其后的十余骑有的拥堵在城门下,有的住马推开城门,不一刻数百乌丸骑兵便敲着奔腾的马蹄卷起一路烟尘,朝城墙盘马射箭涌入城门。
此时城头上观望形势的刘备和田豫藏躲在一侧,满脸严肃,听到身后十字街口一阵厮杀之声,探头一看暗叫不好。原来是埋伏在那里的张飞心急了些,看到十几个打头阵先入城的乌丸骑士,便以为乌丸骑兵落入埋伏,杀性骤起打马冲了出去。三矛两戟戳死了五六个,剩余的一见情势不妙,转马掉头就往回跑。
城外的大队乌丸骑兵正仗着马力往城里冲着,刚刚入城一半,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头领模样的乌丸骑士一见前头打先的十几个尖兵只剩半数,鬼哭狼嚎一般退了回来,又见他们身后一凶狠恶汉叫嚣着,领着大队人马扑杀过来。便知道中了埋伏,当即勒紧缰绳,止住后边人马,呼喝着一边朝张飞方向射箭,一边喝令后队人马往后撤。
城外兵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直楞楞往城门方向冲,一时间出的出不去进的进不来,拥拥搡搡堵在了城下,有的被挤落马下,马踏人踩成了肉泥,更有的连人带马一起掉进了护城河里,着了欢儿的扑腾着,有幸倒捡得一条性命。
刘备见张飞冲出来的早了,也顾不上全歼这股贼寇的计谋了,当即击鼓传信,让埋伏在城外两侧的关羽、仓虞等人趁敌乱势一股杀出。被阻在城外的敌兵一见左右尽是伏兵,吓得兔子一般掉头就跑。虽说乌丸此时是叛贼,可骑术着实让人吃惊,一个个左闪右躲,那屁股倒像长在了马鞍子上,一路绝尘而去。
刘备见敌寇欲逃,便领着躲在城墙跺下的彭良等三二十人,搬起滚木礌石,只捡城门口人多的地方抛下。乌丸骑士的箭术也有可道之处,慌乱间竟有几个知道操起弓弩射向城头的,那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连翻射死了七八个人。刘备一见身边之人竟连着被射翻了一小半,顿时怒从心头起,抄起一张黄杨大弓,弯弓搭箭瞅准那几个箭术不错的乌丸骑士,嗖嗖几箭飞去。但见吊桥处马倒人跌,落下四五个骑兵,使得城下更加骚乱。原来情急之下刘备留了两个心眼,只射马不射人,马倒阻路,不使城中之敌妄逃;那几人箭术高超,能急中应变,被射落马下不是被俘就是战死,如若侥幸拾得性命,就将他们降服收为己用。
刘备又接连射出几箭,吊桥窄处密集躺着八九具马匹,阻住道路,城中被困敌兵果然被挡。临近的乌丸骑士见此不得不下马逃窜,可此时关羽马快已经赶到,一人独骑奋起威怒,连戳带挑刺翻了十余人;又见一骑欲要从旁逃窜,大喝一声如同震天霹雳,挥起丈长白蜡长枪,一杆下去正打在马脖子上,那马连哼都没哼就自颈项处断成了两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那马上之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被甩出去三四丈远,摔得七荤八素爹娘不识。
周边之人一见关羽如此神勇,都吓得愣住了神,也顾不得跑了;不知哪一个腿脚一软先跪了下去,便呼啦啦跪倒一片额头触地俯首称降,就连跑出去四五十步的乌丸骑兵听闻身后虎喝之声,回头一看见识关羽神威,也都收束缰绳下马投降。
仓虞所部紧随赶到,可关羽已经制服城外敌兵了,只能做收降之事。刘备见此站在城头对关羽说,“二弟只管放手追击逃窜之敌,仓虞留下分作两部,一部堵住城门洞,一部接收降兵,先缴器械再收马匹。”
“大哥放心。”关羽应声领命率部追击去了。刘备弯弓搭箭站在城头,防备投降之人趁机逃窜。眼角却瞥见站在一侧的田豫圆瞪双眼,满脸惊骇,嘴里嘟囔着,“真天将军也!”。刘备也不理他,只看着仓虞散开手下二百兵马,用五十兵丁将败兵聚拢看守,用一百五十人将城门洞死死围住。见城外敌兵已被束缚,刘备松下口气,方才调转箭头,来到城门内墙。
此时张飞刚刚挑翻那名指挥阵型的头目,呼喝着挥舞他那杆儿臂粗细的长枪。城门内侧的敌兵见头领已死,进退无路,又见那黑脸恶汉勇猛难当,惊骇恐惧之下,刚才吵嚷拥挤乱哄哄的场面倒有片刻的沉静,只剩下围着张飞的十余骑兵举着马刀,不顾死活的与张飞角斗。刘备见此举起弓箭,又是嗖嗖连射,接连射翻四五个人,不是射穿胸背,就是钉入头颅,吓得周遭想要趁势再起的敌兵猛往后退。
刘备见敌兵士气已失围作一团,若再强攻恐怕困兽犹斗,与己不利,便大声喝喊诱敌投降。可连着喊了三四声,只见城下敌兵各个懵懂,不做言语。此时田豫来至刘备近旁,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便见城下乌丸骑兵抛弃马刀掷下箭弩,蹭下马来伏地投降。原来这些乌丸人根本不懂汉语正音,所以刘备喊了半天等于对空气说话,田豫用乌丸语将刘备的话翻译一遍,这些乌丸人也就弃械投降了,只是围着张飞的那些人还在殊死搏斗。
“看不出来你小子真行啊!”刘备夸着田豫道。
“嘿嘿,小弟久居此地,见胡人屡屡入关,想着日后能用得着,就跟随本县与胡人作买卖的商人学了些胡语。”田豫呵呵笑道。
“好,是个有心人。哎,那些敌兵怎么还不投降?”刘备指着与张飞搏杀的乌丸骑兵道。
“他们不会轻易投降的,看样子他们是这股贼寇头领的亲卫奴兵。”
“哦,那我明白了。”刘备自涿郡长大,紧邻北疆鲜卑乌丸之地,当然知晓这些胡人首领都有自己的亲近心腹,平时掌宿卫,征战任先锋,侍立首领左右护卫头领安全,都是忠勇之辈。刘备心下暗暗思想自己今后也要建一支这般忠勇无双的强兵劲旅,便要唤住张飞手下留情尽量生擒,可张飞矛快,眨眼间已经将围着他的敌兵尽皆杀死。
“大哥我还没杀过瘾呢,怎么招降了这些腌臜畜生。”张飞满脸敌兵血斑,低垂矛头对着城头喊道。
“休要聒噪,快点收束降兵,接应你二哥去,他还在城外追敌呢。”
张飞一听城外还有敌兵,二哥还在厮杀呢,不由心下欢喜,满口答应着,“快快,先缴了枪械,再用绳子绑缚了,随我去杀敌去。”刘备见张飞收束兵马,将乌丸败兵尽皆捆缚起来,驱赶在一旁,就又命彭良下城与仓虞会合,一起拘看降兵。又转身背起黄杨大弓,拉着田豫下城,边走边说,“城中现在全部交付给贤弟,我去与益德接应云长,降兵你先好生挑选一下,弓马娴熟、胆大识高、机敏过人、有些勇力的都筛选出来,我回来再做计较。”
“兄长放心,兄长出城征战还需小心些。”田豫真诚叮嘱道。
刘备心下一暖,沉了口气说,“成”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城下张飞大骂几名兵卒道,“蠢东西,这些马匹刚才如何不牵在一旁,这些尸体也不清理,现在挡住三爷道路,如何出城接应二哥?怎么杀敌?”接着就听到张飞噼里啪啦抽打士卒的皮鞭声,兵士们哀嚎连连。
刘备一听,三步并作两步跃下城墙台阶,盯着张飞喝道,“老三,你在做什么?你二哥还在城外厮杀,你就在此搅闹。”张飞听见刘备嘶吼,停住了扬起的皮鞭,知道又做错事了,嘿嘿笑道,“大哥,这些粗莽汉子正是耽误了我去接应二哥,我才揍他们的。”
刘备也不接张飞的话,来到几个被打的士卒身旁,看着几人个个眼中噙泪,他们身上的皮鞭印条条湮血。刘备满脸苦色连声安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让这些人后退休息。这几个人见刘备嘘声问候,心中感动连称不用,反而替张飞开脱,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言罢又急忙反身加紧牵派马匹清理道路。
刘备见此叮嘱田豫稍后给这几名军卒寻医擦药,让他们去做轻活。刘备跨上马匹,指着众军士对蔫头耷脑的张飞说,“三弟,说了你多少次,你这粗暴脾气何时能改改?!你瞧瞧,他们都是咱的手足兄弟,纵使有错,你也不能下狠手抽打。换作你我,我也把你打个皮开肉绽,看你还笑不笑。”
“大哥只管打,我皮糙肉厚禁得住打。”张飞见刘备怒气还未消,就拿自己打趣着。
“你又打不死锤不烂,还不如让你去战场厮杀呢!不要啰嗦,赶紧与我一同去接应你二哥吧。”刘备接着张飞言语继续调笑,引得周围士卒一片哄笑,吆吆喝喝跟着二人杀出城去了。此刻就连那几个挨了打的士卒咧嘴一笑也觉得身上火辣辣的伤痛轻了许多。
田豫则在一旁听出了些门道,刘备对张飞外疏里亲,三言两语就露出了恩威,既安抚了被无故鞭挞之人,又趁机聚拢了麾下人心;更为关键的是这个时机掌握的却颇为精巧,张飞在此战胜之际而又战士气高涨之时,因小错便鞭打士卒,无疑会对军心不利,而刘备的言语无形间将这些不利都消除了。再一想,关羽张飞这样力敌万人的绝世猛将都对刘备俯首听命,在刘备跟前颇为温和驯顺,那刘备又该是怎样一个人物?思及此处,田豫对刘备的敬佩之情真是无法用言语表达了。
【作者说】
开笔之前已经知道刘备文不太讨喜,第一部作品也有扑街的心理准备,但没有料到这个过程是如此艰难,练笔虽然是主要目的,但要说自己不在乎成绩真就有点自欺欺人了。一个月来虽然浏览的人数很多,但推荐票只有三百多、收藏也仅有一百多,心中原来坚定的想法也有点动摇、游移了,现在甚至有一点焦虑纠结,有时候甚至有点怀疑这部作品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看着每天几位书友坚定的投票支持,偶尔会有书友评论留言,心头会暖暖的,总觉得如果自己半途放弃了,有点对不起你们。回想初心,还是默默的对自己说声加油!!!奥利给!!!
说一下本书,也知道开头有点慢热有点拖,和动不动就收猛将、收智计过人的谋士那样的爽文不太一样,本书看着似乎不太过瘾,但是作者想说的是那样的三国文作者也看过不少,但总觉得看过之后脑子里边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也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启迪,有点拉低书友的智商,所以作者就想让本书不一样一点,如果在阅读的过程中能给各位书友有一点启发,就算是功德无量了。
‘纠思’那一篇算是转折吧,是刘备历经艰辛后得到心智的升华,也算无意识穿越后身、与灵、与时代完全融合,接下来随着历史时间线的推演,主角会有不一样的体验。敬请期待!
最后,当然希望各位书友能够继续支持,推荐收藏评论,最好能交流指点一下不足,万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