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夏侯博在刘备的安排下领着一二百人早早就埋伏在城北小雁桥附近,只为等贼兵后队步兵人马也被杀溃之时,趁机拦截收缴辎重。不成想张飞冒冒失失过早出击,惊了乌丸骑兵,让刘备计策落空,不仅贼兵步卒没能进入埋伏,就连数百乌丸骑兵也未能全歼。夏侯博见乌丸溃兵想要经此地北逃,情知军情有变,趁势就堵住了溃逃之路。除了四散惊走的,与关羽前后夹击,只围住了七八十骑。刘备与张飞等人出城追到小雁桥时,关羽已经把乌丸溃兵都降服了。
关羽夏侯博见刘备张飞赶到,关羽二人上前质疑为何过早发令,没有按计划歼敌,致使缜密的计划未竟全功。刘备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瞪着张飞说道,“你做的好事,你去给云长说!”
张飞情知自己犯了大错,诞着脸皮笑嘻嘻地对关羽说道:“二哥休要埋怨大哥,都是俺的错。俺一见贼兵入了城,手痒难耐就杀了出去,把大哥发令出击的话给忘在一旁了。谁知这些贼兵如此不经打,跑起来像兔子一样,倒连累了大哥二哥,嘿嘿”。
关羽一听张飞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脸色憋的通红,指着张飞,“你…哼,枉费了大哥对你的教导,此时若是有军法在你早掉脑袋了,此次饶你不过,需要严加责罚。”
关羽又转脸对着刘备说道:“大哥,三弟这次违背将令,让大家白忙活了一场,恐怕麾下兄弟都心有不忿,少不得要让三弟受些皮肉之苦,否则大哥军威不在,今后再打起仗来,兄弟们恐怕都不会舍命向前了。”
刘备此前曾想过要订立军规,可因为手下兄弟都是尸山血海一同滚杀过来的袍泽兄弟,对自己忠心不二;加上麾下兵丁人数时多时少,易于管辖,自己也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是简单订立了几条规矩:一者要存恤鳏寡孤弱,不得戕害百姓;二者麾下弟兄不得恃强凌弱互相欺凌;三者营中不得互殴争执;四者不得偷盗。这几条规矩在营中也只是约定俗成的,时日久了众人皆知,少有人犯。
此时刘备猛然听到关羽所言军法将令之事,竟然涉及到自己的军威以及战事胜败,心头不由咯噔一下,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对此头等紧要之事过于疏忽。但此前从未想过这等事务,眼前又关涉自己的三弟,担心张飞由此对自己产生嫌隙,正不知如何是好,遂面有难色,支吾道,“这…”。
一旁的张飞听关羽说的如此严重,未曾料到自己的莽撞之举竟然有碍大哥军威,正自后悔咂舌,又见大哥面露难色,遂大声嚷道,“大哥休要作难,二哥说得有理,俺已经知道错了,要打要罚俺独自领受就是。”
刘备一面想着军威大事,一面想着自己肝胆相照的三弟,正进退不知两面作难,见张飞如此,也就顺势应了下来,“好,既然如此,待回城之后与众兄弟商议妥当,看该作何处罚,今后就作为范例。”
刘备说完,那边探查敌情的小校就飞马来报,说后边贼寇得到前队乌丸骑兵几乎尽殁的消息后,惊慌之下不敢前进,从旁绕道了。刘备心知这是敌众被一阵杀怕了,不敢前来直撄其锋,遂一边令斥候紧随其后哨探,时时来报;一边让夏侯博整理军容,携了俘虏一同返回雍奴。
回到雍奴后,田豫已经将乌丸俘虏编排挑选齐备,城防也让仓虞彭良二人重新布置了。刘备紧着脸传令麾下将领头目都到县寺议事,稍顷关羽张飞、田豫简雍都跟着刘备端坐中厅。随后夏侯博安置了小雁桥俘虏,仓虞彭良放下布置城防的活计也都到了,其余大大小小十几个头目也都集齐了。
刘备见人员大体会齐,就开口言道,“此时军议不为论功行赏,各位都已知晓,张飞今日枉顾将令坏我军机,致使兄弟们辛苦白费,未能收尽全功,今当重罚,但此前我等并未有此军法,这如何处罚、处罚轻重还需各位计议,今后也好做个范例,谁若再犯照章执行。”
“玄德即为我等统领,这军法之事当由你来自拟,我等照遵就是,谁敢不服。”简雍见众人半晌都默不作声,情知其中涉及兄弟情义都不好开口,自忖着在场诸位只有自己跟随刘备最久,也与关羽张飞等人亲厚,说轻说重都不会被责怪,遂第一个开口。岂不知他的一番话面上是维护刘备头领颜面,却是一句落不到实处的淡话。
厅下大小头目厮杀起来个个勇悍,可是除了田豫简雍关羽夏侯博等刘备至亲至厚之人外,都少有见识,此时能说出什么道理来,听闻简雍言语,都道有理。
刘备一听,脸色一绷,“扯淡,军法大事涉及生死,我说今后犯了军令不论轻重,只要你们的狗头你们也干?你们做了冤死鬼能不骂娘?到时恐怕第一个就要骂我刘备。今日召集你们来,就是好生商议出个章程来,个个遵行,今后谁若犯了休怪军法无情。”刘备见众人听前边的话还说笑着,一听后边的话就伸舌头的伸舌头缩脑袋的缩脑袋,不再嘻嘻哈哈了。
田豫见众人一时间沉吟不语,起身说道,“我有一议姑且言之,当与不当还请兄长定夺。”
“好,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治军当严这是根本,兄长既然以兴复大汉为己任,照理来说应当援引大汉军法以为军法。可大汉军法太过繁杂,我等也都不通晓,不如挑选几条紧要对时又实用的暂且立个规矩,今后或者遇到熟悉律法的名家大贤或者随着麾下兵丁规模大小变动,再加以损益添补,权作一时之用,倒显得稳妥一些。”田豫侃侃而谈道。
关羽听田豫讲完,不尽和自己相同,遂说道:“国让之言颇有道理,但关某以为兄长此前给兄弟们定的几条规矩倒有大汉军法不及之处,某家看来不仅得军心还得民心,也不能全部废弃不用。”
刘备认真听田豫关羽说完,捋了捋颌下三寸长的胡须,说道:“国让云长所言皆有道理,不如就将二者去虚存实去芜存菁,编出一个新条框来。嗯,这倒是一个两全的妥当法子。”刘备又扭头对着田豫问道,“依贤弟之见当下应当选哪几条为重?”
田豫沉吟片刻,摇了摇手说道,“兄长莫急,请听小弟细说。依小弟之见,当前首要杂乱之处当是将士不明军令,抑或是有将令而执行不力,更有甚者则枉顾将令有令不行,出击、布阵、厮杀等任由自己性子,这就致使军中令法纷乱,实有损于主帅军威,因此第一条当是明定兄长之位,彰显兄长恩威,使将令一统。”
“可行。”关羽等纷纷应和。
“这第二条当是明定赏罚,有功者赏有错者法,以此激励麾下将士奋勇建功之心…”
“不可,这条不可行,此时论及赏罚为时尚早,待日后慢慢议论。”刘备没等田豫把第二条说完就止住了他。刘备心中明白,若明定赏罚,必然勾起麾下将士争利之心,到时分成派系,定会纷争不断。眼下跟随自己的都是尸山血海熬过来的同心同德的兄弟,一旦论及恩威,人情就薄了;人情一薄,要不了多久自己手下这些兄弟就会星流云散,还何谈建功立业啊。共苦容易同甘难,在现实利益面前,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特别是在当下自己尚无根基之时,刘备不敢冒这个险。
田豫见刘备脸色坚决,可话头又没有说死,也就不再深论,“好,那下一条是士卒所用兵械形制不一,寻常也不知保养,往往战场缴获各归己用,如有损缺辄行丢弃。岂不知刀枪棍棒、弓弩剑戟,各有所长各有所短,需要相互搭配方能得攻守之妙。如今我麾下将士正有此弊,寻常不知珍视自己兵械,且所执不一,战场上冲杀时则似群蜂上涌,犹如群殴互斗,即使日常演练阵法,到了沙场冲杀时也都走了样,难以用尽兵械所长之力,发挥战阵行伍之威,更有甚者临战阵而兵器锈毁,如此岂不妄送性命。因此今后士卒所用兵器,除了要根据兵械功用有所搭配外,还需士卒各自磨洗擦拭,如若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凌乱等,均要重罚。”
“好,这话真是兵器大家气象,俺老张算服了。”张飞习武成痴,对各路兵器长短优劣心中自有旁人难比的玩味,此时竟似不记得此番商议是要罚他之事。刘备关羽等人听了都暗自点头,田豫此番见识果然高妙,又听张飞高叫,无奈只能苦笑。
“这第三嘛”田豫犹豫着,不再言语。
“有什么话只管讲来,在此间无所避讳。”刘备坚定地说道。
“好,小弟言语间倘或有不当之处,还望在座各位兄长见谅。”
“咳,你痛痛快快的说。”田豫慢吞吞的,引得张飞性急起来。
“贤兄领着众位兄长辗转半个华夏,一路走一路拼杀,所纳部曲均为四方豪杰,可…可有一点还需兄长明鉴,兄长所纳并非全是良人,小弟近来无事也在各位将军部曲中暗中查走,却有少数此前是黄巾余孽…”原来田豫犹豫是担心黄巾之事涉及营中有些大小头目,言语不当定会扫了有些人的颜面,引起不快,再加上事涉蛾贼,处置不当会使流言四起,扰乱军心。
田豫还未说完,关羽张飞等人都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一众头领闻听此言也都纷乱不已。关张等人是因为一向与黄巾为敌,不察眼下自己军中竟出了黄巾,既惊又怒;头领们则是在揣测是否部下匿有黄巾之人。刘备听了倒还寻常,挥了挥手让关张等人坐下,静听田豫的未完之言。
“兄长好定力”,田豫盯着刘备说。
“咳,你此时才不慌不忙的说出来,料来不是什么大事情,且往下说。”刘备脸色平静的说道。
“兄长心细如发,若洞中观火呀。”田豫赞叹道,“这几个黄巾余孽是兖豫两州黄巾的溃余之徒,躲避在荒野之中,行将饿死之时是兄长一念之仁救得他们几个性命,他们几人感念兄长活命之恩,不忍舍弃,遂效命军中。”田豫言及此处,刘备大概已经知道是哪几个人了,不动如常继续听田豫说下去。
“我与他几人谈过,虽说他们都已舍弃旧道邪说,一心效忠兄长,可到底还有妄信鬼神之短,也正因此才被我拿住。我想太平邪教以巫蛊惑人,盛传诡妄邪说,惑人心智,一旦一时不察,军中将士涉及其中危害着实不小啊。所以小弟以为今后凡是在军中传扬谣言诡语、私祭鬼神,或者假托梦寐之事蛊惑军士,妄议是非信奉邪说的都要处以极刑。”
“可行,国让所言,件件俱好,还有么?”刘备问道。
“小弟眼下只有这些,其余的待日后有所发现再向兄长详述。”田豫见刘备真心夸赞自己,自己说的全部允准,甚是喜悦,顿时自信昂然。
刘备又问了周遭其余人等,都再无其他想法。刘备就将上述言辞混作一起,细细理了出来,一边口述一边让简雍逐字记下。刘备又一细想:“哎,不对呀,这重罚、处极刑,到底是该怎么个罚法,这也得说清楚啊,即为军律,当定的明白,不能作此含糊不清之语。”
“依我所见,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方才说的几条,哪条都不轻,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容轻懈,犯者皆斩,如此才可彰显军威。”关羽铿然有力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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