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下令收兵,敛众而回,盘点伤亡缴获,麾下精锐一战阵亡一百余人,伤了三百有余。伤亡之人大多是跟随日久沙里淘金剩下的精兵锐卒,刘备自然心痛不已。
无备之间仓促应战,虽说伤亡不小,但杀敌俘获也颇为可观。除了临阵斩杀张台麾下四百余人外,追敌之时还降服了近千人。
此外,张台麾下悍将毛仁被关羽刺伤活捉,苟璋也在溃逃之时被流矢射中左臀,一起被擒获。
此战张台偷鸡不成蚀把米,折损了两员大将不说,士卒也损耗了四分之一,算是伤筋动骨吃了大亏。
可惜的是张台原本思想能一举攻占高唐,就没有携带多少食粮。六七千人马只带了四五日的口粮,尽被刘备缴获,也不过千余石。至于黄牛劣马等张台麾下大小头领所乘战骑,倒是缴获了百十头匹。
义津亭邢烈所部除了百姓士卒受惊溃逃之外,也无甚大的损失,仅有三五个里的秧苗被践踏,一些在建的房屋被焚毁。
邢烈虽然勇武,但是面对百姓士卒崩乱之势,也喝止不住受惊之众。无可奈何只得带领亲信,驱赶引导受惊的百姓往人少之地躲避。
禹亭的黄元倒是在仓促之际表现果断,显出大将之风。义津亭的士卒百姓冲击禹亭之时,临危不乱,让三百精壮看护亭里,稳定禹亭百姓人心。
黄元自己则率领麾下一千精壮,列阵驱赶散乱惊慌的邢烈所部。果断狠辣的黄元下令麾下兵士,斩杀趁机作乱旧习未改掠夺百姓的乱兵,一举将侵入禹亭东侧几个里的乱兵百姓镇吓住。
回过神来的邢烈在黄元协助之下,才知道收拢溃兵,以兵威镇抚慌乱的百姓。面对乱局,黄元筹谋有度应对有方,以致于两亭百姓精壮没有形成大溃之势,说黄君实有击流中水之才也不为过。
知道邢烈新近归附,刘备并未加以惩处,但经历此事,也知晓邢伯侯才具难以胜任方面之任,做个搏杀于两阵之间的斗将似乎更为适宜。黄元则被刘备大肆奖赏了一番。
义津亭百姓士卒没有损伤多少,张台之军退后,即返回原有亭里,照旧安置。刘备沐并等一番巡视安抚,才稍稍安稳百姓惊慌之心。刘备更是连着在邢烈营中住了两日,才重新让邢烈所部精壮平复下来。
稳住自家阵脚之后,刘备才聚合麾下各将商议处置俘虏以及对著县张台战和等事。
其实刘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现今高唐兵马疲弱,粮草不丰,加上此战伤亡精锐将近五分之一,战力受损,不是出击的绝好机会。
此外高唐刚刚草建,防备薄弱,人心未稳,一旦精锐尽出,再有个风吹草动,自己就要陷入灭顶之灾了。
而被袭之后,夏侯博派遣斥候已经将著县消息打探清楚。张台虽然吃了大败仗,但著县城池还算坚固,两万多百姓未曾流散,根基尚在。
刘备自然清楚,以疲弱之师攻打坚城,胜算渺茫。当今高唐实力尚没有与著县张台一较高低之力。
但是张台这等乌合之众竟敢来攻打高唐,并且溃败而归,依自己麾下大小将领的脾性,势必要趁机报复张台。
走一步看三步的刘备,着眼大局,据以实情,为了暂时平抑将领们的求战之心,只能把大家聚拢起来,一同计议。
果不其然,听说要商议应对著县之事,尚未安座的张飞便嚷嚷起来,“著县不过是蝼蚁偷生之辈,张台何足道哉,应当趁其新败,士气沮丧,一举将其攻破。俺瞧着张台麾下也都是稀松平常之辈,此战不须大哥出马,俺与二哥前去,定然手到擒来。”
“张将军说得没错,此时出击正当其时,也能出了这口鸟气。”花龇双目怒睁,愤然说道。
“不错,有仇不报非君子,张台宵小之辈,胆大妄为竟敢攻打刘县令,这是目无官府,犯上作乱,如何能忍!”蔺蚤言语倒有些见识,但仍难脱游侠之气。
仓虞彭良第五郫等也跟着嚷嚷起来。刚刚来降就吃了败仗的邢烈,失了脸面,誓要报仇雪耻,喊得最凶,要打头阵。
士仁、白寿、黄元、夏侯博、钟离皋、国嚣六人虽然皆有愤色,却默不作声,都看向刘备,等着刘备开口说话。
刘备止住厅中吵嚷局面,问关羽田豫二人。
关羽颇知刘备心意,捻着胡须,若有所思,“若依敌情而论,此时确实是攻打著县的好时机,但如今士卒辛劳一月有余,尽皆疲惫,况且日前战力受损,若攻坚城,实在是力有未逮。不若暂时养息士卒,等到秋粮收获,粮草丰足之时再行出击。”
田豫继而言道,“还有三点需加考虑,一者,如今咱们的马匹瘦弱,战力难以发挥,不堪驱使;二者,百姓人心尚有浮动,如若大军轻出,百姓必定再起惊慌之心,于大局不力;三者,目下士卒百姓皆忙于营建事务,此时出击,营建进程必将迟缓,对高唐整体防守不利。”
“总之一句话,我与关将军之见相合,此时不宜全军出战。我意可遣小股精干之士,施以骚扰疲敌之策,以备日后大举。”
张飞也非无谋少智之人,听关羽田豫所言皆是实情,也即改口赞同。田豫所言骚扰疲敌之策,却是刘备未曾虑及的。见众人皆附议关羽田豫之言,刘备遂予以同意。
花龇邢烈士仁黄元等却又喧嚷着,抢夺袭扰著县之任。鉴于黄元立功、邢烈新败、士仁机警、白寿沉稳,刘备遂让四人各领兵五十,听从黄元指挥,前往著县,行疲敌之际。
刘备所谋甚大,对于俘虏如何处置,自有一番计较。
毛仁、苟璋二将不愿归降,刘备也不计较,让简雍派遣医正精心护养,每日也是精粮细肉供应。至于俘获的其他士卒,也未将其视为异类,伤者养伤病者养病,与自己麾下兵士一同相待。
刘备之举,多有人不解,刘备也不加以解释。此时军议之时,刘备方将自己所谋和盘托出。
原来刘备亲自说降毛仁苟璋二将时,见二人心志坚定,寻常言辞难以说动。知道二人非金玉之贿可移其心志之辈,遂心生爱惜,有意将二人招揽到麾下,为己所用。遂让简雍派人精心养护,礼遇非常。
而其他千余俘虏,刘备战罢次日便决定,让其去留随意,由俘虏自己决定。留者皆被视为自己人,编入部伍;去者,不但能携带两日口粮,还都领了三百五铢钱的资费。
当时关羽张飞田豫沐并简雍等尽皆反对,刘备将心中之意说于几人,关羽等方才明了,但钟离皋国嚣等将却不知细情。
“日前我独断处置俘虏之事,自有我的道理,众位兄弟多有不解,今日我便将原由告诉兄弟们。”刘备颜色淡然,但充满坚定。
“一者,咱们粮草不丰,从敌寇手中缴获之粮也甚少,如若将千余俘虏全部揽为己用,粮草消耗必然加剧,多一张嘴便要多出许多粮,这是赔本的买卖,咱不能干。”
“二来,那些俘虏多有家室,皆在著县,独身被俘,如何能安心归降?即使归降也必然有诈,各位兄弟又如何能放心手下有心怀二意之人?其家小在著县牵肠挂肚提心吊胆不说,日子估计也不好过,我等生而为人,将心比心,又如何能作此不善之举?”
“而那些愿意留下的,多是丧家失亲的独身之人,亦或是心怀仁善知恩识义的坚定之辈,如此之人咱们自可放心,与咱们麾下士卒也必能尽快融合,消除隔膜。”
“三者,咱们是仁义之师,不能做杀俘之事,今将俘虏放归,必能彰显咱们的仁善大度之名。豪杰之士同道之人闻声必定多来归附,流散荒野的百姓也会闻风而来,届时便是咱们大展拳脚发展壮大之机。”
“当然还有一条,那就是张台部下虽然是散乱之众,但其下百姓众多。放归的俘虏回至著县,必定会替咱们宣扬名声。日后即使张台再来袭扰,其麾下士卒恐怕也不愿再与咱们交战了。”
“此外,我料著县百姓听闻消息之后也必定人心思动,多有愿意投效高唐的。因此黄元四人去往著县时,切忌不可惊扰百姓,只能袭扰张台士卒。必要时要帮扶欲来高唐的百姓,以免被张台截杀。违者严惩不贷。”
“合抱之木,一时是砍不倒的。咱们必须从其内里着手,让其抽心而烂,到时咱们方好下手。”刘备脸色依然平淡,但眼如明炬,言语铿锵有力,震荡着厅里众人之心。
刘备安排妥当,麾下各将再无异议,自行其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