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粥决定在后悔之前远离白谷,离得越远越好。在天黑之前,杜粥已经一路狂奔到了白谷北方三百余里的一座小镇上。三百里是个大概的数字,总之杜粥已经来到了一个正常人生活的地方了。
夜晚到来,小镇上还有零星的酒肆亮着灯,酒肆里传出寂寥的划拳醉语。
空气里有一股暖意,这让杜粥觉得很舒服,全身上下都舒坦极了。他进了一家小店,要了两碗酒一碗肉,坐下来开吃。爽快。痛快。愉快。
杜粥的到来,让那几个划拳的醉汉不免吃了一惊,一个个停下划拳,偷眼看杜粥,看这个比一般人要大上两三号的壮汉。这么巨大的一个人,竟然看不出肥胖,再加上肩膀宽阔,单从体形上已经让整个小店的每个角落都感到压迫。
醉汉还想继续划拳,可是手刚伸出来,喊拳的嗓子像被谁捏住了。醉汉面面相觑,又一一站起来,给小二结了钱,一一扫兴而去。
杜粥叹了一口气。自己竟然这么吓人吗?人家想好好玩玩都玩不下去了。
不过杜粥也管不了那么多闲事。他依然大口吃肉,喝酒,吃完了一碗肉两碗酒,又要了两碗酒一碗肉,这叫一个痛快。又两碗酒下肚,杜粥觉得自己不饿了。于是他问小二,可有空房间,准备一间。小二立马去准备客房了。不过多久,小二过来把杜粥领到干净的客房里。
杜粥走进客房。惬意。客栈虽然不大,但也颇有些讲究,客房里还熏了淡淡的香。让人颇感意外。
其实杜粥倒不怎么喜欢这熏香,好像女人的房间。便问小二:“你这小店,也不算高档,熏个香做什么?”
小二说:“客官不知,我家老板娘,是个讲究人,店虽小,经营得可上心了,每间客房,她都要来一一检查过的,有异味的,不干净的,布置不妥当的,她都要一笔笔记下来,亲自督着我们改好呢?
“就算一般的大客栈,也未必有我们这客房好,客官看您是外地来的,来到我们这,给你实话说,你是运气不错啊。老板娘交代我们,切不可说别家店的坏话,那我就不说,反正来我们这儿,你是来对了。”
杜粥心情好,听小二说了这么多,也没有觉得小二啰唆。便吩咐小二打洗脚水来,再沏一壶茶,他要休息。
小二前脚刚出门,杜粥一个四仰八叉摔在床上,只听床板吱呀猛响一阵。后背完完整整地贴在床上,真是舒服极了。
回想这几天,都是猴子一样蹲在树杈上,澡也没得洗,自己图的是什么啊。还好有命回来,那些死在那儿的人,真是太不值当了。
杜粥脑子里又浮现出白天所见的一百五十多人齐刷刷倒下去的场面,又立马摇了摇头,想要把这念头摇走。再也不去想它。
过了一会儿,咚咚咚敲门声音响起了。杜粥听敲门声音,一愣,这不是小二敲门的声音。这声音里带着几分的犹豫,又有果断,不疾不徐,似有千言万语。
杜粥说了句:“请进。”
门咕咙咙、咿呀呀一声开了。
杜粥未看清人,便有一股奇淡的雅致之香飘来,这香气虽说极淡,却压住了房间里颇有些庸俗的熏香气味。
杜粥抬眼细看,不觉瞳孔也放大了,下巴也松驰下来。
进来的人端着一盆洗脚水,却不是店小二。而是一位衣带飘飘的女子。
杜粥见女子分外美丽,不好意思直视,便目光躲闪地问道:“敢问小姐是否走错房间了?”
那女子说:“不敢走错。客官不是要洗脚水和茶水吗?”问罢,却忍不住笑起来。
杜粥愣了:“姑娘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这一问,女子也索性不忍着,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杜粥看女子笑得衣衫乱颤,而手上的水盆里,却一丝儿水花都不起。便不免惊讶,自己真是大意了,这女子,绝不是等闲之辈。
杜粥故作镇定又问:“姑娘,你是给我送洗脚水的吗?”
女子又一阵笑,笑得眼角流出了几滴泪。
笑住,女子说:“你要的是洗脚水,不是吗?你问我,是给你送洗脚水的吗?这不是洗脚水,是茶水不成?哈哈哈哈……”
女子这样开怀地笑,让杜粥心情不由自主地分外好起来。虽然杜粥看出这女子功夫了得,却丝毫提不起防备之心,好像这位女子无论如何也不是阴险邪恶之人。
“姑娘真是风趣啊。快快,快把洗脚水放下,这脏活怎么是你这样高贵的人做的。快放下。”杜粥忙说。
“客官好教养,小女谢过了。不过小女子本就是来为先生洗脚的下人,谈什么高贵,怎么敢就这么放下水盆。”
“使不得使不得,我可受用不起。姑娘莫开我的玩笑,莫说给我洗脚的话,姑娘就是说,这是茶水,我也一大口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子一听又爆出一阵大笑,直笑到弯下了腰。
杜粥不免出神地看着弯腰大笑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觉得女子在下一刻会猛地起身,手中利器击发,便取他性命。又或者机关触动,让自己插翅难飞。
又一瞬间,杜粥看到女子圆润的双肩,又是极其柔弱无力,好像轻轻一碰就要跌倒在地。
杜粥忽然觉得,死又如何呢?能被这样的女子杀死,岂不也是一件快事吗?
女子笑得全身抖动,好容易止住了,便站直身子,却仍止不住笑出两声。
杜粥看见女子两腮已经笑红了,分外地好看。
“客官,小女子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女子说完,竟又忍不住暴出一阵大笑,笑得几乎倒在地上。
杜粥心想,这便是所谓的花枝乱颤吧。杜粥只觉得女子笑得全身似乎热起来,房间里已经被那优雅的清香填满了,杜粥只觉心旷神怡,不由得心跳加速。
杜粥强压心跳,不觉得脸整个地憋红了。
女子笑好了,一抬头,见杜粥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再也止不住地紧几步退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趴在桌子上狂笑不止。
也不知笑了多久。女子整理整理头发,坐住了。缓缓地说:
“客官,客官,”女子压了压笑,“客官,小女子当真,当真想看你把这一盆洗脚水喝下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够了,笑够了,笑够了。客官。坐好,小女子来给你洗脚。”
说罢,女子把脚盆端到杜粥脚旁,杜粥却要推辞,却已被女子轻轻脱掉了鞋袜,一双手压在杜粥脚背上时,杜粥只觉全身一紧。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杜粥听着水声,看女子坐在床边,用心地给他洗着脚上的灰尘垢物。杜粥却觉得于心不忍,这么脏的脚,已经几天没洗过了,怎么可以让这么美的女子脏了手呢?杜粥心里虽这么想,身体却诚实,只是老老实实坐着,女子双手一动,便有一阵清香涌到杜粥鼻子里,杜粥便一阵眩晕。这时,杜粥又一万个不想让女子停下来。
在这来来回回的内心的纠结和眩晕中,不知过了多久,脚洗好了。
女子直起身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杜粥也假模假式地稳稳地坐好。
“客官啊,你的脚啊,真是太臭了。”女子不笑了,只是淡淡地说。
杜粥的脸登时红透,窘得要命:“姑娘,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对不住姑娘啊。”
“说什么对不住的,说这些干什么,快好好睡觉吧。”
“姑娘,在下有件事必须要问姑娘。”
“要问什么?”
“请问姑娘为什么要给我洗脚?”
“客官,你且睡下,别的事明天再说。我先回去把客官你要的茶端来,夜里渴了,好起来喝上两口。可没人给你端茶哦,自己把茶放在床边儿吧。”
女子说完,端上洗脚水,又飘飘地走出门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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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写这一章时,我的眼睛不时地扫到上面一排小红字,“请注意:严禁上传任何情色、低俗、涉政等违法违规内容。一旦查实,视情节严重程度全书屏蔽整改起步并取消福利,直至报警处理。”我这,可不是情色,也不是低俗啊。但我为什么要写这一章呢?那当然是,情节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