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苏婉兮的意识开始模糊,她开始感受不到刺骨的北风带来的冷意,她原本支离破碎的心也感受不到疼痛。
她的灵魂慢慢脱离了身体,飘在空中,她看到苏曼婷被萧明渊送回丞相府,不,现在已经改名为苏府,看着苏府门口等着的黄雅茹被女儿挽着进入正厅,和苏展晟一起,围坐在圆桌旁一起用膳。他们三个人像是这偌大府衙中真正的主人,享用着窃取来的荣华富贵。
可惜她已经是孤魂野鬼,无法再报复他们,更无法让已经死去的家人复生,再痛恨这一切又有何用。
慢慢的,她又随着北风飘入了皇宫中,原本先皇的寝殿,现在已经换了主人,萧明渊及其侧妃柳氏已经入驻其中。
“筹谋了这么久,也算没有白费。”萧明渊轻轻抚摸着柳氏光滑的肌肤,十分餍足地说道,“不过,这些年也委屈娇娇你了,一直甘愿当侧妃,主动把正妃之位让出来给苏婉兮。”
柳氏听闻,忙用手掩住萧明渊的嘴,说道,“殿下,你可别这么说呀,娇娇早就说过,只要是为了殿下好,妾身做什么都愿意,又怎么会在乎正妃之位呢。”
萧明渊看着柳飞兰嗔怪的样子,一阵发笑,随后轻轻咬住了她放在嘴边的玉指,惹得柳飞兰一阵娇呼。又是一阵嬉闹后,萧明渊正色道,“此次登基后,我会册封你为皇后,统领六宫,相信娇娇会是一位称职的皇后,至于你父亲,我任命他丞相一职。不枉他这些年来为我夺嫡出谋划策。”
听到此处,柳飞兰赶紧在龙床上跪拜下来道,“臣妾领旨谢恩。”
听到此处,苏婉兮才明白,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的得益者确是平时父亲最信任的同僚,户部尚书柳修杰及其嫡长女柳飞兰。
柳飞兰比她早两年入三皇子府为侧妃,待她嫁入府后,柳氏也一直以姐姐尊称她,对她极为恭敬,萧明渊对柳氏也未有多么宠爱,可见这一切都是在做戏给她看,好让她以为柳氏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位侧妃,并未对其有过多注意。想来,她父亲也是如此。对于政敌,总是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对付,而对于自己最信任的同僚,却有所疏忽,想来也是因此被钻了空子,从而丢了性命。
可笑,真是可笑,可笑自己的无知,可笑自己的愚蠢,可笑原来黄氏母女也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并非最大的赢家。
正在这时,忽然天空一道炸雷,苏婉兮忽然觉得自己的灵魂被一道闪电击碎,在破碎前,她心中默默念叨着,难道这就是神魂俱灭嘛,就连一丝丝的希望也不给她留下?也罢,孤魂野鬼也无法报仇,只求上天开眼,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
“小姐,小姐!”
“小姐,你怎样了?”
“小姐,你还好吗?”
“快去请老爷拿御令去宫中请太医呀,小姐都没快没气了!”
渐渐的,周围的嘈杂声,呼救声不断,苏婉兮只觉得身体沉沉的,寒冷刺骨,就如同那日破屋中一样。突然她又一次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在一片黑暗中,苏婉兮漫无目的地行走,觉得自己大约是到了冥界,也许,这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吧。
本以为之后就要和黑暗相伴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目的亮光,照的苏婉兮有点恍惚,但是这道亮光却冥冥之中指引着她前行。她随着亮光慢慢向前走着,耳边传来了一阵叹息,伴随着亮光的接近而渐渐远去。
“女施主原本已神魂俱灭,但尘缘未了,贫僧无法超度,只能让你先了却尘缘。愿此生可以结善缘,得善果……”
这时,苏婉兮只觉得脑中一阵刺痛,突然,她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淡青色的帷幕,随后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苏相,贵府千金算是救过来了,不过由于此次疾病来势汹汹,要彻底去除此病,仍需按照老夫药方,继续服药三月余,待三月后,老夫会遣爱徒前来,为苏小姐送上另一副药方,同时再配合针灸疗法,自能痊愈,不会落下病根。”
苏婉兮僵硬的转着脑袋,向声音处看去,只见一须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榻边,旁边还站着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背着一个药箱。说来也奇怪,这位少年相貌平平,但是却有一双不符合其年龄及相貌的眼睛。当苏婉兮正在打量这少年时,这少年仿佛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望过去。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里面仿佛蕴含着星辰之力一般,要把人的灵魂也吸入其中。但是也就一瞬的目光接触,这位少年就把目光移开,敛目低垂,又变回了平平无奇的小药童。
“清儿,清儿,你感觉如何?”一位面容憔悴,未施粉黛,但却容貌姣好的一位青年美妇,扑到床榻前,焦急的看着床上的女孩。见女孩还愣在那边,不由的用冰冷的手抚摸上了女孩的脸,试图将其拉回现实中来。
美妇冰冷的双手使得还看着少年怔怔发呆的苏婉兮回过神来。她抬眼看着面前熟悉却陌生的美妇,这应该就是她那早逝的娘亲了吧。
她对她的娘亲冷如烟印象并不深,因为冷如烟就是生了她之后,身体亏空太严重,加上之后又被黄氏气的郁结于心,导致气血两亏,故早早撒手人寰,留下一对可爱的女儿,在府里相依为命。
但是,为何娘亲要唤她清儿?清儿可是姐姐苏婉清的名字。
“清儿,清儿,你这是怎么了?听见娘叫你了吗?”冷如烟看到苏婉兮迟迟未做出反应,还以为她身上还有什么问题,急忙又看向来为苏婉兮医治的老者,希望能得到一些积极的答案。
但是还未等到老者的反馈,苏婉兮先开口,轻轻的唤了一声娘,这可把冷如烟高兴坏了,觉得自家女儿终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了。
不等苏婉兮想继续问一些问题,冷如烟已经起身,为苏婉兮掩好被角,然后嘱咐道,“清儿,爹和娘先送老神医,你快别说话,好好休息,等你精神恢复了,我们再好好说。”于是,又吩咐院中的几个丫鬟好好照顾苏婉兮,和苏承二人将老者相让去了前厅。
当老者跨出门后,那位背着药箱的少年也随之跟了出去,苏婉兮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屋内人都走了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苏婉兮这时想起身看下这是哪个院子,谁的屋子,谁知稍有一些动静,一个嬷嬷赶忙上来扶住了想要强撑起身子的苏婉兮,道,“我的好小姐,你起身干嘛,有什么事情吩咐下人们去做就行,你这身子可刚被老神医救回来,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赶紧的躺下呀。”
苏婉兮看着面前的老嬷嬷,正是她和姐姐的乳娘,孙嬷嬷。前世孙嬷嬷一直跟着娘亲随嫁来到相府。她们姐妹二人出生后,由于娘亲缠绵病榻,一直是由孙嬷嬷一手养大,孙嬷嬷对于她而言,如同半个娘亲。
想到这儿,苏婉兮赶紧拉住孙嬷嬷的手,问到,“孙嬷嬷,我这是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为何我一点都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苏婉兮连续的一串疑问让孙嬷嬷也愣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先扶着苏婉兮躺下,然后帮她倒了杯热水,伺候她服下,才坐在榻边,握着苏婉兮娇嫩的小手,说道,“清儿小姐,你是得了一种怪病,一种高烧不退,神智不清还说胡话,府里请了好多大夫,连宫中的御医都被请来看过,都说不出什么病症,更是无从对症下药。甚至,后面,后面御医都说小姐你怕是难挺过这关了……”孙嬷嬷说到这儿,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接着又说道,“后来相爷命人贴了告示,如果有人可以治愈小姐,重赏黄金万两。”
“所以那位老者,就是看到张榜后,来为我医治的吗?”
“正是,那位老神医自称是神医谷的人,平时云游四海,专治疑难杂症,看到相府的告示后,就揭榜而来。”
“那我到底得了什么病?”苏婉兮好奇的问到。
“这,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神医将你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谢天谢地,菩萨保佑。我的好小姐,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你母亲她,可怎么办呀。”
苏婉兮这时也没再次安慰孙嬷嬷,反而打量起这间屋子来。屋子大多用的是青色的纱幔来布置,这是姐姐苏婉清生前最爱的颜色,而她多偏爱暖色,眼下这间屋子越瞧越像姐姐出嫁前呆的春暖阁。
“孙嬷嬷,我现在是在春暖阁吗?”苏婉兮不确定的问道
孙嬷嬷听闻,有点惊讶地回答:“是呀,小姐,这不就是你自己的院子嘛,怎么不认识了呢。”
苏婉清内心一惊,似乎有一个很可怕很大胆的猜想,但是她还没办法证实,但是又不想让孙嬷嬷操心,于是看似平淡的回答道,“许是刚醒,记忆有些模糊了吧。”接着,她又看着孙嬷嬷道,“我有些饿了,嬷嬷,厨房可有什么软乎点的东西?”
孙嬷嬷看到苏婉兮要吃东西,激动的立刻站了起来,眼角忍不住的又泛出了泪光,道:“好好好,嬷嬷马上帮你去吃放看看,弄点清淡的食物给你垫垫肚子。”说完,帮苏婉兮盖好被子,立刻走了出去。
这时候屋内只剩下苏婉兮一人。她为了证实自己内心大胆的猜想,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然后慢慢下床挪到了梳妆台边,桌面上放着一块铜镜,她伸手将铜镜缓缓拉至自己面前,但是却没去看铜镜中的自己。她知道,她全新的人生,将从这面铜镜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