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月上枝头,白泽坐在院中,对面司马承运陪他饮酒。
酒很烈,入喉只觉辛辣异常,咽下又有苦尽甘来之感,实乃宫廷佳酿。
白沐刚刚回去,这一天虽然前期他被白泽吓唬住了,可是后来还是玩的很疯、很尽兴。陪侍女捉蝴蝶,陪下人在道泽宫的池塘里捉鱼,陪司马承运下棋,陪白泽聊天晒太阳……
总之白沐离去之时恋恋不舍,白泽却头痛自己耽搁了一天的修行时光。
“老师,我适合练剑吗?”
白泽有些醉了,也大胆了,问出这个他早就知道答案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司马承运看着面前这个生在帝王家的少年,摇了摇头说道:“你是我见过资质最差的人,不适合练剑,若要习武就去练一些横练功夫,对你来说可能简单些。”
白泽虽已经猜到司马承运的回答,但是亲耳听到仍然觉得难过,仰头又喝了口酒,看着天上的月,嘿嘿的傻笑起来。
只因为这月亮将他的思绪带到了从前……
母亲在世时,白泽还小,如今的他已经不太记得母亲的样貌了,只记得她很美,却一直冷着一张脸几乎没有笑过。
在白泽的印象中就没有过父母在一起的恩爱画面,母亲就像被打入冷宫了一般,处处受人排挤,那时的白泽还不理解,为什么父皇不宠爱母妃?为什么堂堂贵妃不离开这个让她不开心的地方?
后来一个月圆之夜,白泽看到母亲一个人坐在院子中,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不禁问道:“娘,月亮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圆缺,没什么变化。”
贵妃招了招手把白泽叫过来,将他温柔的抱在怀里。
“这天上的月亮,能照到皇宫也能照到东海,无论相隔多远,只要我看着月亮,我想念的人也看着月亮,就像我们相见一样。”
白泽似懂非懂,稚嫩的脸上露出笑容:“那您现在心里想的什么人啊?”
那是白泽第一次见到母亲露出笑容,笑的如此安静、温柔。
“我想的人啊,是个与天下人皆不同的男子。”贵妃追忆着什么,眼中的情感融化了白泽。
“是父皇吗?”
贵妃摇了摇头道:“你父皇在我眼中也是平庸之人,我想的那个人是位剑仙。
三尺青锋担风月,半曲壶觞改山河。”
“这人好大的口气!”白泽不禁感叹一声,这人说的太大了,即使是皇帝也不敢说能做到。
然而贵妃的眼神中却满是崇拜,:“那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他不是世俗人,追求的也和你我不同,可惜……”
“可惜什么?”
贵妃看着白泽稚嫩的脸,眼神复杂万分:“可惜我只与他见过一面,只说过一句话。”
“…………”
在那之后白泽就知道了他父母不恩爱的原因,贵妃在进入皇宫之前就心有所属,许是生下白泽之后皇帝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两人渐渐疏远。
这也在白泽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究竟是怎样的人能比号令天下的父皇更胜一筹?
于是,白泽爱上了听书,听江湖事,也爱上了江湖。
贵妃逝世时,她没有一丝难过,死亡对于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白泽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哭,跪在灵前守了七日。
在七日之中,他做了一个决定,要修炼剑道入得江湖中去,看看那位让母亲一眼误终身的剑仙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然后凭借剑道打败他……
少年的幻想总是美好的,现实会告诉他,他根本不适合习剑。
所以至今他仍陷入困局,究竟是继续坚持自己最初的理想修行剑道还是放弃这条自己走不通的路修行其他……
………………
想着想着,白泽喝的烂醉,他趴在石桌上,对面的司马承运一直注视着他,月光照在这一老一少的身上,周围一片寂静。
“老师,我想学剑!”白泽在睡梦中呢喃道。
司马承运为之动容,用手指轻敲面前的石桌言道:“其实资质差的人想修剑也不是没有办法,你想听吗?”
白泽正在酣睡,如何回答?
就这样他错过了一次改变他命运的机会……
………………
次日,白泽从睡梦中醒来,此时的他已经躺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床上,下人们闻声赶来帮他更衣洗漱,调制好了有益肠胃的早餐让他缓解酒后带来的不适。
吃完早餐,果然身体恢复如初,白泽继续练剑,司马承运如往日一样坐在摇椅上晒太阳。
用他的话说就是:“老了,这样也许能长寿些。”
又是两三个时辰,只见白沐急匆匆的跑进来,然后躲在白泽身后。
白泽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只见白沐拿出一个通红的果子,递到他面前,这东西就是来自大漠的无叶果,据说吃了就可洗经伐髓,但实际上只是对身体有些益处而已,并没有那么神奇。
“六哥这个给你,今天小弟能不能活着回尔沐宫就看你的了。”白沐瑟瑟发抖乱了方寸,四处寻找着能够藏身的地方,仿佛有人要追杀他一般。
白泽不解,他实在想不出在这皇宫之中谁能把白沐弄得这么狼狈。
片刻之后他得到了答案,原来是三公主殿下,白洛!
当今皇帝有三个女儿,个个都是天资卓越者,皆在自己的领域展露头角,获得百姓赞誉。
长公主从文,二公主从军,三公主习武,三位公主成就一段佳话。
白洛比白泽小一岁,她曾是皇宫内最受宠的角色,只是在七岁那年被送到太白山上习武修行,偶尔回来待几日,与白泽等皇子见面极少。
此时白洛穿着一身灰色束装,有公主的贵气也有习武之人的英气。
白泽站在两人中间有些尴尬,不知道应该偏袒哪一边。
白洛眉头一皱,她从来没有把一事无成的白泽放在眼里,但是年龄摆在那里,她又不得对这位兄长太过无礼。
“你要拦我?”
面对白洛的气势,白泽本能的后退一步,仍挡在白沐身前尬笑道:“三妹,小九怎么惹到你了?我让他给你赔不是。”
白洛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向前踏了一步。
只是一步,白泽只感觉周围空气为之一滞,接着就仿佛头顶上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向着他压了下来,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呼吸都变成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这就是同样修行十几年所存在的差距吗?仅仅一个动作就能将白泽置于死地。
白泽看着白洛,他眼神复杂。
白洛没有再理会他,只是绕过他拉着白沐的手将白沐带走,白沐很绝望,离开之前还回头看了眼被定在原地的白泽,脸上充满歉意。
“呼~”
两人离开,白泽身上的压力也随之消失,他长长的呼出口气,差点瘫坐在地上。
一旁的司马承运仍然悠闲摇扇,似乎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白泽看了他一眼问道:“我这个三妹什么境界?”
司马承运摇扇的动作一顿,缓缓地坐起身子说道:“玉体剑胎,天人之境,了不得。”
白泽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到确切的消息之后还是大吃一惊,又问道:“比老师如何?”
司马承运笑了,又躺下闭上眼睛说道:“她年纪太小了,再过个三五十年吧!”
白泽了然,继续练剑。
这套剑法是司马承运交给他的,剑招简单,耍起来不如白泽之前学的那些华丽,甚至看起来没有章法,如同一个不会用剑的人胡乱挥舞。
剑法无名,白泽每日修行,非常认真。
………………
日复一日,转眼间就过去了三个月……
也不知道那日白洛对白沐做了什么,这三个月白沐没有来道泽宫一次,说起来白泽还挺想他的。
卧室之中,清晨的阳光从窗口进来洒在白泽的身上,此时他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盘膝打坐一副修行的样子。
双眸张开,一道精光在眼底一闪即逝,张口吐出一口浊气,脸上不自禁的露出笑容,这三个月,他的身体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