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右脸颊上竟刺着一个“妖”字!
杨柳怔愣在地,这一刻竟莫名地感到酸楚。“这是……惩罚吗?”
“不,这只是铬印。”
铬印!代表着身份。
即使是“囚”,或许还有被释放的一天!那么“妖”呢?代表了什么?
他说地如此轻描淡写,却仍无法淡化这“妖”字背后铬印的心酸——与皇宫中人截然不同的服饰,脸上被深刻刺下的“妖”,还有那抹明显游离于皇宫之外的寂寞眼神……心会痛,那是因为曾经有过的相似遭遇。
不再刻意去问他是谁,杨柳转身走入内殿,看到里间一张足可容纳十人的大床之上,纱幔层层,夜明珠的光辉照亮了大床的四个角落,映出躺在中间的隐约身影。
男子走上前去,微侧着身遮住半张脸,撩开层层纱幔,示意杨柳上前。
床上躺着一名身穿华丽宫装的女子,双眼紧闭,精致的妆容似乎显示着主人前一刻还在准备出席晚宴,然而下一刻她已经毫无防备地倒在这里。
似看出了杨柳的疑惑,青衣男子开口说道:“我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将她打昏的。”
“她不肯医治吗?”伸出三指搭在女子脉上,杨柳皱了皱眉,不合作的病人最难治。
“这病已经跟了她好些年,一直无法痊愈,许是绝望了吧。”
男子的话中似有隐讳,让杨柳不禁多看了他几眼,依然只看到他半侧的身子,和干净的左脸。
“你很介意那些过去?”杨柳抽出银针,稳稳地扎进穴道之中。
或许是被男子深陷皇宫却无法脱身的处境打动,又或许是这空旷的屋子委实静地可怕,让杨柳不自觉地开了口:
“我有个朋友,她曾经和你一样被人关在一个大院子里,没人与她说话,也没人看得起她……”
“她的身份是个尴尬,既非主,亦非奴,人可笑,人可骂……那段倍受折磨的日子里,她也曾在心里偷偷诅咒他们,祈祷有一天突然醒来,这些讨厌的人可以全部消失。”
手中的银针继续稳稳地扎入穴道之中,宫殿里弥漫着沉闷窒息的味道。
“有一天,她的愿望达成了,那些人忽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没有人过来指责她,然而,她却并不感到快乐。有一种很微妙的心情缠绕着她,让她开始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希望一切还像原来那样,即使那些人的存在只会让她感到厌恶……”
十二针扎完,杨柳又默默坐了一会,她的目光迟滞,却并不迷茫。转头看男子,他正注目凝视。
“有时候,即使是被世人厌恶的存在,也是一件令人欣慰的回忆。因为它证明了,你曾经真实地活在这个世上……”
空旷的宫室中拂过一丝微风,吹起床角的纱幔,拂过怔立在床边的男人。他微微地侧过一丝脸,现出大半个美好的唇形:“你……那个朋友,现在过得不好吗?”
杨柳摇摇头:“她有目标,无所谓好不好。”只有能不能替娘亲报仇。杨柳在心里暗暗加了一句。
“那么,如果她失去了目标呢?”
取针的手微微一僵,沉默中,杨柳取出银针,针尖发黑,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息。她凑近鼻间,不由敛了眉:“她中了毒?”
“是的。”
“多久?”
“……五年。”
杨柳倏地从床边站起来,猛不丁退后两步,目光有如实质般盯着男子猛瞧:“你究竟是谁!”
男子侧过脸,低头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俯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他问杨柳:“她还有救吗?”
杨柳不语,她此刻全身戒备,脚步不自觉地再次往后退。
男子却坐倒床边,将被杨柳遗忘的银针一根一根地从那女子身上抽出来,动作小心而又谨慎。
“我知道这种毒很霸道,却并不是无法可解。你曾经救过一个,再救一次,应该,不难的吧……”
杨柳的眼神越发深沉起来,她甚至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指甲,那里藏着她自制的毒,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对方迷昏。
然而她却忽然深深吸一口气,缓慢说道:“这种毒,叫做‘锁命’。五年前有人曾炼制出这天下间独有的两份,一份被下在云国的方路遥身上,我一直在想,另一份不知去了何处……呵,原来却在她这里!”
话至此处,她忽然停了停,看着背对她却依然崭然不动的青色身影,杨柳有些疑惑。
“这种毒若不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服下,药效将会散尽。我想不通堂堂一个楚王的宠妃,如何会中这种毒?哪怕是最快的马,也绝无可能在四十九天之内从楚京到达云国。所以,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
“因为她当时就在云国。”
青衣男子接下了杨柳的话,也解了她的疑惑。他的唇边带着一抹释然的笑意,轻轻揭下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
凤眼狭长,唇角微勾,只是淡淡的一个笑,已经足以倾国倾城。他的美带着妖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词来形容他,那便是,妖孽!
“方洛尘!”
想过会在皇宫中遇到他,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他的唇角仍带着浅浅的笑意,这个再平常不过的表情却在一瞬间激怒了杨柳。
“为什么要戴这个可笑的面具!为什么这样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