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中香烟袅袅,雪姬跪在地上,看打磨地晶亮的地板,映出自己略微清秀的脸。一身粉红色的宫女装,包裹住她的玲珑娇躯,她的双手规规距距摆在膝盖上,静静等着皇贵妃到来。
一阵珠帘响起,行出一貌美宫娥,她仔细端详了雪姬一会儿,才温婉笑着道:“模样倒是清丽多了,性子也比之前乖顺些。”
雪姬低着头静静听,若在一月前,雪家还屹立朝堂之时,就连李嫣然都不敢正面与她冲撞,可是如今,却只打发个宫女前来见她。
“承月姐姐夸奖,小雪不敢当。”
宫女浅笑了声,将雪姬的低姿态看在眼里:“雪儿这是说哪里的话,你只是当时命苦,等这一切过去,照例做那人上人,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
雪姬连说不敢,那宫女这才笑着将她从地上搀起来,又亲热地挽着她说话:“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只怕贵妃娘娘还找不到那人的下落呢!可是委屈你了,居然要假扮宫女……”
雪姬心中“喀噔”一下,揣着笑脸说反话的日子她也经历过,这时当然不会傻了。她心知这是李嫣然深恨她之前的傲慢,如今雪家倒了,自然要好好挫一挫自己的锐气。
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错过了李嫣然,她到哪里再找一个比皇宫更安全有用的栖息之地?
“一切但凭月姐姐吩咐。”
宫女笑地满意,使人将雪姬带下去之后,她才走向内殿帘后,贵妃塌上躺着一紫衫女子,纤手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盒中棋子,发出清脆的玉石撞击之声。
“娘娘,如您所料,雪姬果然来投奔您,奴婢已经将她安置在冷翠殿,那里离冷宫最近。另外,曹总管那里传来消息,请娘娘这几日自选好世家小姐送进庄子去。”
“啪啪”两声棋子落下的声音,李嫣然眼皮也不抬地看着盒子的黑白分明:“确认是她吗?”
“曹升说是,不过从雪姬提供的情况来看,事实未必。”
“哦,根据一张不知是否存在的人皮面具,就轻易下了判断?我要更确切的情报。”
“是,娘娘!”
那宫女转身正要下去吩咐,身后李嫣然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皇上那颗保命丸找到了没有?”
宫女神色一紧,便跪倒在地:“回娘娘,中途出了一个璃玉,如今片刻不离皇上身边,我们的人找不到机会下手。”
“找不到,那就制造机会。”李嫣然懒懒一挥手,表示此话题到此结束。“另外,传话给那些递帖子的人,本宫这次要一个精通膳食的。”
宫女领命而去,不久便从各家大臣的千金中找出符合要求的人,李嫣然选好了人,不几日便遣人送去意柳庄。
而此时,杨柳还在客栈之中,对着眼前的玄机,犹豫着该不该上前相认。
要说交情,其实她与玄机的交情错踪而复杂,从原先敌对的仇人,到最后相安无事,甚至擦出几许温情,这其中固然有玄机本性不坏的原因,最大程度还是两人在一起渡过一段不短的时光。
眼前人与记忆中的玄机相去甚远,那头银色的长发如今已漆黑如墨,那双让她警惕的琥珀色眼睛此刻也用绸带遮了起来,她的心中忽地升起一丝古怪念头:这人还是玄机吗?还是有人易容成了他的模样?
那几个围着他的小孩子七手八脚地扯他的衣裳,有人恶作剧地将玄机的细竹抢出来,扔到街边角落一哄而散。
杨柳捏着杯子的手一滞,看着那个孤单单站在街心的身影,心头忽然冒出一股心酸来。是啊,她忘了,玄机的武功被她用毒封起来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闹闹哄哄,玄机静静地侧转头,凭着落地时的那点声音,将之前被小孩子们扔掉的细竹摸索着捡起来,他用手轻轻地摸过一遍,这才重新拿着它上路。
人流之中,若不仔细观瞧,很难看出有人跟踪。杨柳不动声色地走在玄机身后,见着他穿街走巷,似乎有明确的目的地,又似乎只是随着人流,走到哪里算哪里。
快近日落时候,杨柳终于看见玄机停下脚步,她跟着抬头一看,面前是一座山间寺庙,他上前敲了门,随后行出一个小沙弥将他迎进去。
宣法寺,原来这就是玄机落脚的地方。杨柳心中好奇,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进去,正想转身离去,忽听身后庙门“吱嘎”响,玄机拎着一个小包袱走出庙门来,身后跟着一个老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施主走好。”
紧随着这声佛号,庙门关上,玄机转身朝杨柳的方向走来。她心中略微吃惊,难道他已经发现自己了?
细竹点地,发出“笃笃”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林间,清晰地恍如胸口的心跳。杨柳静息看着玄机离她越走越近,直到他越过她向前走出老长一段,她才松出一口气。
山间的风吹过发梢,只有心头那一闪而逝的失落让杨柳说不明地惆怅。
两人一前一后行在山道上,冬日的天色黑地很快,杨柳渐渐看不清眼前的玄机,只凭着那“笃笃”的声音,跟着一路不知走向哪里。
在天完全黑下之前,玄机终于找到一处可以容身的小屋,看模样像是山间猎人所住,只是已经被废弃,屋子不远处有处山泉,杨柳趁着玄机出去打水的时机,进到屋里细细打量。
一桌两凳,墙上挂着积灰的弓箭,弦已经生了锈,看这屋子的破败程度,应该是很久没有人住了。屋子的一边角落,有一个用石头搭起的简易灶台,上面还放着些残破的陶瓷瓦罐。
正在杨柳细细打量这屋子能否住人的时候,屋子里忽地闪进来一个纤细身影,这黑衣女子头上戴着纱笠,看到杨柳,也是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