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顶上飘下一个人来,借着月色细看,竟是方路遥。
身后的小屋已经熄了灯,他却没有即刻就走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儿,竟隐身到了屋边的一棵大树之下,闭目等待起来。
不出半刻,屋里的灯被人重新点亮,借着窗户上射出的白光,能看到杨柳的身影正在其间忙碌走动。
方路遥站立不动,唇边却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然而此刻的杨柳却面色阴沉。
她拉高小男孩的衣物,将之全身上下检查一遍,动作虽轻柔,却也吵醒了睡梦中的小婴孩。
男孩有一岁多了,才勉强会走路,被人吵醒之后,竟一反常态地没有哇哇大哭。那双明亮有神的小眼睛骨碌碌地打着转,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杨柳勉强笑了笑,将他抱在怀里一阵轻哄,看他胖乎乎的小手伸出来要抓她的头发,如此憨态可掬的动作,看在她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忍不住叹了口气,抓着小男孩的手指摇了摇:“要是早点看见你就好了,如今却是迟了。”
小男孩不明所以,口中依依呀呀,杨柳抱起他噌了噌脸,惹来一堆口水。
“放心吧,我虽然救不了你,替你省些苦楚也是好的。若有来生,便去投个好人家。”
话音刚落,就见小男孩的面色整片通红起来,红地似要滴血,恐怖至极!
怀里的小家伙拼命挣扎着,手脚并用,四伸乱蹬,显然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杨柳看地心中一阵痛过一痛,虽然这孩子多半不是自己的,可这么小的孩子,谁舍地下心三番四次下毒害他呢!
“别怕,别怕,一下就过去了。”
她边说着,边伸出手轻轻一拂,暖风拂过,小男孩竟奇迹似的安静下来,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若不是他脸上红晕未退,几疑刚才是噩梦一场。
将小男孩重新放回床上,杨柳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毫不迟疑地推门出去。
冬夜寒冷的风吹在面上,似刀刮一般疼痛,她心中似被火烧,却又像被人用冰水狠狠烧熄,她不能想象,若是自己的孩子也正在承受这样的痛若,她是否会因为愤怒而发狂!
“炎火毒!”
“砰”,一拳击在床沿,正是杨柳匆匆喊来的璃玉。
此刻他的脸色却很难看!瞅了眼静立在床边一动不动的杨柳,他不死心地再次将小男孩的全身上下检查过一遍,又抬起他的脸仔细看过,这才重重叹出一口气:“真是炎火毒!下毒之人好狠的心思!”
话音刚落,他又忽地站起身拉住杨柳的手:“跟我走吧,你也知道这孩子没救了,到时候追查起来,你肯定逃不出去!”
璃玉心急如火,然而杨柳却静地面无表情,他这一抓之下,才惊觉她的手凉地可怕!
“你不走?”
他皱紧眉头,忽听门“砰”一声响,竟是方路遥匆匆赶了进来,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曹升,璃玉本能地向杨柳看去,却见她一言不发地让出床边的位置,而对屋子里其它人的目光视而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会没事吗?”方路遥紧盯着床上昏睡的小男孩一瞬也不瞬,阴冷的声音听地曹升心中一震!
“有人下了炎火毒,这么小的孩子,必死无疑。”
“炎火毒?”
“是。不算太厉害的毒药,可惜这孩子年纪太小,经不起焚筋裂骨的痛楚,即使发现地早勉强救下来,也会全身经脉尽毁,烧成一个废人。你摸摸他的身子,他现在外肤冰凉,显然已经没救了。”
“怎么会这样……”
方路遥喃喃着,忽地转头瞪向杨柳:“你今天寸步不离地守着少庄主,怎么还会让他出这样的事!”
“方兄,只怕此事与她无关,这炎火毒一般在下毒之后,五个时辰才会见效,定是有人在她来之前,就在这孩子身上下了毒。要怪,就怪这孩子命薄吧。”
璃玉叹了口气,方路遥沉着脸,依然面色难看:“五个时辰毒发,那不正是她来的时候!”
璃玉一怔,没想到方路遥竟咬着杨柳不放,一抬头见她依然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有些急起来:“那方兄想怎么样!”
“怎么样?”
方路遥玩味地重复一遍他的话,这时才回转头看了眼璃玉,长衫玉立,灯光下竟站地笔直,他的双手看似放松地放在身侧,可以方路遥对他的了解,只怕这位“毒公子”已然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看不出来,璃兄竟对这哑女维护地很。”
声调不高,却惹地曹升也惊讶地抬起头来,他看到方路遥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那一瞬间,竟像他已洞悉了一切,骇地曹升心中惶惶。
“哼,不用遮遮掩掩,今日之事不正是你拿下我的最好借口!”
“哦,我可没说要拿璃兄怎么样。曹升,去将这屋里上下的人都叫来。”
话中隐含几分威势,曹升恭敬地退了出去,临至门口,扫过床边的杨柳,只见她低着头一声不响,此时竟不知在想些什么!
曹升心中一紧,暗朝门外的护卫使了个眼色,这才匆匆离去。天色已暗,而听雨轩中的夜,似乎才正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