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命题或许令人觉得有些滑稽,其实在现实生活中有其深刻之寓意。但这个强盗与阿凡提“芝麻开门”中的强盗有着天壤之别,“芝麻开门”的强盗是掠夺了大批宝物藏进山洞,屠夫所遭遇的却是小偷盗了又遭强盗抢了。实际上就是一尊陶瓷观音不值几文,只因是件祖传之物,屠夫才不肯罢休,最后还不是又弄得他叫苦不迭。
这陶瓷观音非同一般,相传是他老爷(爷爷的爷爷),当年家里还算富裕。有一天,他老爷外出屠宰途中,见路边一老者奄奄一息生命垂危。他老爷二话没说背起那老者朝小镇跑去,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郎中摸了摸老者的脉搏,摇了摇头说:“没法救呐,回去准备后事吧!”老者慢慢从怀中拿出那尊陶瓷观音,有气无力地说:“俺,无儿无女,身无长物,您是个好人,菩萨保佑您啊!”他老爷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陶瓷观音,老者面带微笑安安详地离开了人世。他老爷按当地习俗厚葬了老者,从此也就留下了这尊陶瓷观音,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意在教育后人多行善多济人。而今这陶瓷观音居然被人偷了,只怪他太大意太耿直轻信于人,万不该拿出来张扬炫耀,怎不令他心烦意乱,一阵阵揪心地疼痛,后悔莫及。
“咚、咚、咚”急促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慢慢站起身拖着沉甸甸的步子往门口走去,正欲开门“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这回敲得凶也敲得急敲得人心碎,并伴着急切地呼喊:“屠先生,快!快!快!”屠夫听这声音并不耳熟,放开嗓门问:“你是谁?”“我,我,我是郎二柳。”郎二柳何许人也,高矮胖瘦,有何特色,不好描述,这么说吧,郎二柳是个地皮加无赖,准确地说就是个二球货。但不可小视哟!郎二柳在门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自然不好意思说他就是那个小偷。屠夫想了想,咱怕什么呢?人们不是常说,咱还有一把祖传的屠刀吗?邪不压正,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敢示人的把戏就是个贼,这是千百年亘古不变的真理。
相传,屠夫的祖先本是猎户,一日早起突见天边金光闪烁坠下一物,走近一看是把明晃晃的屠刀,寒光闪闪,灵气逼人,锋利无比。据老道所言:此物乃玉皇大帝宝座之饰品,汲天神之仙气,飘落太空与无数陨石摩擦,渐渐形成利刃酷似一把屠刀,有避邪镇妖之功,上天可屠龙,下地可宰魔。那时候,人们宰杀牲畜不是像如今这样用刀,而是将牲畜吊死或用棍打死,这般宰杀很不方便。他祖先为感谢上天的恩赐无偿为人屠宰,便代代相传至今,也就成了地道的屠夫人家。手持这把祖传之屠刀,虽说不可乱杀无辜,吓唬一下贼娃子总还是可以的,打起十二分精神壮着胆子打开了房门。
哇噻——郎二柳看上去有点面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他姓甚名谁,没等屠夫开口,郎二柳便吞吞吐吐地说:“屠先生,你那尊陶瓷观音,是咱给……”
“啊——”陶瓷观音居然失而复得,屠夫乐矣。嘿嘿,心想这年月小偷也还有点儿善心,怪哉!屠夫惊喜万分,快人快语地说:“那好啊,你还我就行了,咱也不怪你啦!”
郎二柳羞答答地说:“哪有那种好事呀,以为咱无缘无故会给你送回来吗?人们说你单纯幼稚,看你真还宝得有盐有味!”
屠夫似乎明白了一点啥,极不高兴地说:“你说什么?”
“咱说你幼稚得可爱呀!”
“我可爱吗?老婆倒是常常说我傻得可爱。”
“听咱说别总是打茬,你那个宝贝咱还没捂热,只说拿出来欣赏欣赏,谁知……”
“怎么啦!”屠夫迫不及待地问。
“半路杀出个不明身份的家伙,把你那宝贝给抢走啦!”
“啊——抢了呀,谁抢啦!”
“不知道,反正比咱凶得多……”
郎二柳急得脸青变色又说:“屠先生,你就别问那么多,还不快跟我去追呀!”
跑呀——追呀——,穿大街过小巷,喊破喉跑断腿,从职场寻至商场,从工地寻至工厂,从酒楼寻至歌楼,生怕漏掉一点儿蛛丝马迹。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发现了强盗的踪影。屠夫高兴地说:“加把劲就追到了。”这种判断恐怕真还为时过早,像屠夫这样土里土气的凡胎肉眼没有那么幸运,能斗得过那些具有现代气息的强盗吗?强盗可比小偷要厉害得多,小偷小摸非君子所为,可这个强盗是大手笔,出手大套而阔绰,胆大得令人胆战心惊。所以,往往以君子或圣人的姿态出入在高级场所,令许多达官显贵慕不堪言,善良的人常常被迷惑。据说,强盗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和自我保护能力,不会轻易落网的,纵然落网也不会咋样,充其量破费点儿碎银通融一番,尔后仍昂首挺胸走出来,打几个哈哈说:“哎呀呀,这事干得有点埋汰,咱下次干个漂亮的让你几爷子瞧瞧……”
如此说来,即使把强盗逮住了又当如何?说不准强盗略施诡计,派小姐小蜜出马巧言令色,弄不好还弄得屠夫自讨没趣里外不是人。像郎二柳这般痞子什么事干不出来,就怕他想不出来才干不出来,能想到的他都能干都敢干。屠夫当然想到的不止这些,还想到了许多不好言语之事既而放慢了脚步,似乎想放弃这个极其滑稽而又令人气愤的强盗。二人确实跑得精疲力竭,不约而同地坐在路边喘着粗气,用纸巾不断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屠先生,你咋这么窝囊,咱还在帮你追咋泄气啦!不追不就便宜那个强盗了吗?”郎二柳转过身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本是你惹出的事,还好意思说。”
“说得那么难听,咱们也是乡里乡亲的……”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实在跑不动啦!打个的士吧!”屠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打的,打的谁出钱?”
“钱,我出嘛!”
“那还差不多。”
郎二柳一抬手一辆的士缓缓停在了他俩身旁,这是屠夫第一次坐的士,有点儿陈焕生的味道,坐在那软而富有弹力的坐垫上不断地扭动着屁股极不自在,两眼随着脑瓜儿不断摆动欣赏车内的装饰。屠夫凭着两条腿和那辆破旧不堪的三轮车,卖的是苦力挣的是血汗钱,平时哪里肯打的呢?只见别人在打的士,自然对的士有些孤陋寡闻,幸喜若狂地说:“这玩意儿真好,坐起真舒服。”
的士车司机得知是在追强盗,一下子精神焕发,也想来点见义勇为之英雄气概,加大油门穷追不舍。眼看强盗穷途末路,哪知那强盗狗急跳墙突然转身朝的士冲过来,司机始料不及尽管也采取了紧急刹车,但不偏不倚地撞倒了那个手持陶瓷观音的强盗。只听得“叽喀——咔嚓——”陶瓷观音飞起,如抛向空中的彩色花瓶,刹那间坠落在公路中间摔了个粉碎。人们望着那一地陶瓷碎片呆若木鸡,屠夫心如刀割,强盗也应声倒地“哎哟——”一声惨叫,多亏120急救车及时把强盗送往了医院。这事因屠夫而起救人要紧,尽管屠夫极不情愿,但还是交了5000元住院费,的士司机也趁机死死地缠住屠夫,狠狠地“宰”了一笔才算走人。
说起实在荒唐而滑稽,但这事并没有完,屠夫怎么也不曾想到郎二柳竟如此无赖,居然死皮赖脸缠住他,大言不惭地说:
“虽说咱偷了你的陶瓷观音,但帮你追抢贼还是很及时很卖力,这就等于咱‘见义勇为’,还是要给咱也申请一个什么奖,说不定将来还可上‘名人录’呐!”
“什么,还想要奖?还想上‘名人录’?”屠夫听了气愤地反问道。
“是呀!不过先说‘奖’,‘名人录’咱自己想办法,就不劳你呐!说不定那天还能弄个‘诺贝尔奖’嘞!”
“亲着驴屁股聊天,不知羞耻,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十足的二球货!”
“嗯——别看咱‘二球’,没见咱很有官相与背景吗?说不准哪天还弄上个师长旅长呢?”
“哼,不就是长得肉头点嘛,啥官相不官相的。”
“没听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过去是‘只重衣冠不重人’,而今是既重银子也重衣。”
“那是别人在挖苦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才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管它是啥球,有钱便是爷,得道成仙升了就好!”
“恐怕这就叫强盗逻辑、厚颜无耻吧!”
“哪管是啥逻辑,‘宰’到了就符合逻辑,无耻总比无钱好!”
“这可不行,恐怕史无前例吧!”
“怎么不行,过去没有现在就不可以有吗?”
“这,那——”
“这呀那呀的干嘛,不给咱弄个‘奖’,咱就赖在你家常驻不走呐!”
……
屠夫沉思默想良久,觉得言之有理,这事在那些贪婪者眼里,说有就有没有也可以有,一个名不副实的奖算什么,屠夫内心充满矛盾、痛苦与愤懑。俗话说:判官好见,小鬼难缠。遇上这么个无赖就更加难缠,无奈之下只好出了一大笔钱疏通关系,为其申请了一个“奖”才了其了郎二柳的心愿,也才幸免了那些无耻的讨饶。看来这郎二柳显然是染上了某种瘟疫,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屠夫一声长叹: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不是眼睁地又遭“宰”啦!
欲知屠夫被“宰”乎?且看屠夫与补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