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引歌想到这一层之后，就让林管家安排在宫里的线人去查探这一消息，这次的消息倒是来得非常快，只说当初是交给了一个叫小安子的太监去处理，然而那个小安子也一并被处死，暂时没有人知道婴儿会被埋在哪里。
所以，当薛引歌和暗卫一起潜入皇宫后山时，薛引歌感觉到一股森然，林管家解释说：“这里可以说是皇家乱葬岗了，犯了事被打死的宫女太监一般都是裹着席子就扔在这里，被野兽啃噬尸体。”
林管家这么一说，薛引歌更觉得心里发毛，她感觉自己似乎才到了石头，拿着火信子一看，吓得她差点晕倒——她踩到的居然是一个头盖骨，而那个头盖骨露出空洞的眼眶，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悚。
“夫人，别害怕，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像我们什么死人没有见过，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要真是有鬼，早就来索命了。”
薛引歌颤抖着声音说：“你别说了，还没有找到吗？”
一行人在山上偷偷摸摸地找东西，看着都觉得诡异，过了一会儿，前面的人说：“这里似乎有一个小土堆。”
薛引歌之前听林管家的描述，觉得找到那个婴孩的几率几乎不存在——太监估计是信手就扔了，哪里还会挖坑埋了。曝尸荒野的话，那么小的尸体，只怕早就没有了踪影。
“是不是这个……”
侍卫拿着刀挖开了小土堆的一角，薛引歌注意到是块淡黄色的布，一般只有皇室才能用这种颜色，根据身份的不同黄色程度也有所区分，薛引歌当下就确定必定是那个婴儿的尸体，于是让侍卫继续挖。
然后当挖出来的时候，饶是见多识广的侍卫也立刻转过身大吐特吐起来。
虽然已经进入了春天，还未到夏季那般炎热的时候，但是尸体腐化的程度实在让人心惊。
薛引歌强忍住不适，看着几乎是面目全非的婴孩，想到圆儿，她心里越发难受。
林管家反而十分淡定，他问薛引歌说：“是否要带回去？”
见薛引歌点头，林管家脱下了自己的外衫，拿过去将婴儿的尸体裹了起来，然后再叫侍卫脱下衣服，将尸体裹得更加严密。
众人都对林管家越发的五体投地。
回到府上，卫梓然早就在等着了，在她的安抚和治疗下，如云已经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再无缘无故地发疯，然而会安静下来练字。
见到薛引歌一行人回来，卫梓然忙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等到林管家将那个已经层层叠叠的尸体展露出来之后，饶是敢深夜挖坟剖尸的卫梓然也差点吐出来。
等到卫梓然回过神来之后，薛引歌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吐完肚子里的酸水之后，才说：“看来你也有些接受不了。”
卫梓然用茶水漱口之后，终于恢复了神志，她看了一眼尸体，然后对薛引歌说：“按照骨架来说，这个婴儿大概也就六七个月大小，圆儿十月怀胎，她肚子又那么大，怎么可能生出来这么小的一个婴儿。”
薛引歌皱眉道：“你是说这个婴儿不是圆儿的孩子？”
卫梓然有些不确定地说：“其实也不好说，这只是我根据自己身为大夫的常识来推断的。”
“按照圆儿的身形以及肚子的大小，加上她生产的时候已经足月了，不应该是这么小的婴儿。除非她怀的是双胞胎。”卫梓然提出另一种可能。
“如果她生下的是双胞胎那为什么只有一具尸体？”
卫梓然摇头说：“这也是我不懂的地方，皇室是不是把双生子视为不祥？”
薛引歌皱眉，但是大辰皇室历史上确实没有出现过双生子，他不由得去问博览群书的林管家，他倒是解释说：“皇室之中一般都是不允许双生子存在的，涉及到夺嫡之事，双生子的身份就有些特殊了，是以，如果皇室中真的出现双生子的话，只会留下其中一个。”
这就是大辰皇室中从未出现双生子的缘故吗？
将这个消息告诉卫梓然之后，她便猜想是因为皇室出现了双生子，所以必须取其中一个，所以这个才成为了被放弃的那一个。
“但是，如果真的是生了双生子的话，那被选择的那个孩子呢？”
卫梓然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苦恼道：“谁知道大辰皇室是怎么想的。”
薛引歌在顾行止的书房见到那个线人的时候，还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可思议——顾行止在出发去救被困的矿工时，已经吩咐了林管家等人，京城的势力可以由薛引歌调动，以防发生意外。
这可以说是把自己的底都完全交给了她，薛引歌也不知道他当初是面临了多大的压力。
“慧如宫戒备森严，难以接近，我趁夜潜入，在屋顶查看发现，德妃娘娘似乎是疯了……”
“什么！”
那人继续说：“……我第一次见到德妃的时候，她胡言乱语，也喊着‘怪物’之类的话，一脸惊恐，举止也像一个疯婆子一样。”
薛引歌沉默，这症状似乎和如云十分相似。
“后来，我再次潜入去查看慧如宫的情况时，猜想或许是德妃闹的动静太大，又或者是伤了自己，所以她被人用绑起来了，嘴里也被塞住……”
这完全就是对付疯子一样的方法，薛引歌有理由相信德妃是真的发疯了，而不是装疯。这也能解释皇帝将她关在慧如宫内，不让任何人探视，也能理解以养病的名义不断宣太医去诊治。
薛引歌现在怀疑，当初皇帝就是因为知道德妃疯了，所以才彻底封锁了宫里的消息，把那晚的知情人全部都解决掉，尤其是那些宫女太监。
这涉及到皇室丑闻，皇帝又一向是爱面子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外人知道他的德妃居然疯了。
“至于让我去查的顾侧妃生产那晚有什么异常的话。”那人顿了顿说，“没有任何异常，德妃的用度一如既往，这些都记录在册，一查就可以知道。”
接过德妃的起居注以及六局二十四司记录的用度，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想起圆儿指缝的那些粉末，她到底还是有点怀疑。
“另外，这是清妃娘娘在太医院的医案。”
薛引歌随意翻了翻，唯一的凑巧的也就是圆儿生产那日，清妃肚子有异常，皇帝下令让几乎整个太医院都来给她诊治，随后不久就传来圆儿生产的。
摩挲着纸页，薛引歌注意到清妃因为胎象不稳定确实请了好几次太医，或许圆儿生产那日只是碰巧？
薛引歌怀疑是自己多心了，随即就让人下去，小心防备着，慧如宫有情况的话，随时汇报。
薛引歌去找宋思锦的时候，问及姚景年的情况，宋思锦淡淡道：“这次是专门有人针对他，皇帝对这件事看上去很上心，不过对于能证明夫君清白的证据却置若罔闻，那些办案的人向来是看菜下碟，我虽然打点了一番，但他也忍不住在牢中受苦。”
这回轮到薛引歌安慰宋思锦，说：“姚大人一向有主意，这不过是一个小波折，很快就会解决的。”
宋思锦应了一声，听上去不怎么在意，她随后问薛引歌宫里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但是薛引歌依旧是一头雾水，线索看似多，但是一团乱麻，理不出思路来。
“宫里的事情虽然我帮你查了一些，但现在你没有头绪，是不是方向错了？或者说，其实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是你想多了？”
薛引歌摇头：“我倒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直觉还有我目前手里掌握的证据来看，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这么查来查去，皇帝总归是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的，如今皇帝本就对顾大人和我夫君充满猜疑和忌惮，若是……”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薛引歌想到姚景年在狱中，心里也有了几分考量，“你想办法将他从中弄出来，即便丢了官职也不要紧，我觉得皇帝也不会善罢甘休，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比较好的时机而已，这次将他入狱更像是警告和试探，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暂时不能对姚大人怎么样。”
宋思锦面无表情，她说：“我会想办法的，只是你也不要轻举妄动。”
从姚府回来之后，薛引歌总觉得宋思锦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就是说不上来，繁花提醒她才反应过来。
“要是顾大人发生姚大人这样的事情，只怕夫人都要急得团团转，但是姚夫人就十分的淡定，感觉似乎没有那么在意姚大人……”
薛引歌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但想到他们之间隔着的种种障碍，也就了然了几分，毕竟隔着彼此的家仇，哪能那么轻易释然，但是宋思锦在大是大非方面还是十分清醒的，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才对。
但是，薛引歌没有想到的是，意外会来得那么快，而且宋思锦的疯狂，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更严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