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璐望向江瑾，发现他的眼神有些严肃，似乎在想着什么。她微微皱起眉头。“有什么问题吗？”
江瑾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你是说何筱雅的自首？”
见江瑾点头，汤璐眉头皱得更深了。“奇怪在哪呢？”
江瑾微微皱眉。“你不觉得她的自首来得有些突然吗？”
“突然？”
江瑾点点头。“我们调查何仁遇害一案已经很长时间了，可并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就何筱雅的叙述来说，我们的调查仅仅才突破表面，并没有触及核心。也就是说，何筱雅是完全可以慢慢等的，而且这个时间或许会很长。可这时，何筱雅却来自首了。”
“可虽然并没有触及核心，但我们已经推断出她的家庭并不温馨，而且我们还推断出很多其他的东西，并且或多或少有了验证。可能她觉得我们一定会查明一切，与其继续躲避，不如主动承认。而且不管怎么说，何仁也是她的父亲。虽然她非常恨何仁，但可能在杀死何仁后，她会发现一切都是错误的。因为弑父而产生的愧疚和痛苦会深深折磨着她。到最后，她再也坚持不住了。”
江瑾微微皱着眉头，并没有说话。
汤璐望着江瑾。“有什么不对的吗？”
江瑾缓缓摇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却觉得何筱雅并不是这样的人。”
“你是说？”
“弑父并不会导致何筱雅心理变化。”
汤璐皱起眉头。“为什么？”
江瑾直直地望着她。“就何筱雅的叙述来说，对于何仁的杀意，她四年前就有了。在这四年里，她一直在思索着杀死何仁。那么她绝对知道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改变母亲去世的事实。可她却依然坚持着这份杀意。这份仇恨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而是深入骨髓。”江瑾微微皱起眉头，“而且……”
汤璐紧皱着眉头。“而且什么？”
江瑾缓缓吐出口气。“而且为了杀死何仁，她选择再杀死汪琼。而杀死汪琼并不是因为仇恨，何筱雅为的是得到他的身份，以此来隐藏自身。”江瑾的眼神满是寒意，“为了复仇，为了隐匿，她杀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她的父亲。这是需要强大心理承受力的。对于杀人，一旦迈出一步，一切都不能挽回。她知道执行自己的计划是要出付巨大的代价的，可即使这样，她依然去执行了。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在最后的时候因为计划执行成功而苦恼吗？”
江瑾的话语无懈可击。汤璐微微皱眉。“确实如此……”
江瑾点点头。“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在执行完计划后，她的心情应该是扭曲的兴奋。而她所做的应该是继续隐藏。毕竟为了隐藏，她早已经杀了一个人。这隐藏所付出的代价是值得她继续坚持的。”江瑾望着汤璐的眼睛，“而她却选择了自首。这是不是有些矛盾呢？”
霎时间，汤璐感到口中有些干涩。“但不管怎么说……她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被你打破了。而且就时间来看，昨天我们去调查了何筱雅，今天她就来自首了。这之间一定是有关联的。因为不在场证明被打破……”汤璐微微停顿，然后继续，“当然，也可以说是谎言被看穿。她已经知道自己被警方盯上了。对于那段时间做了什么，她知道是一定要作出回答的。谎言上的谎言，最后一定会被看穿。与其战战兢兢地等到最后，不如早点结束。”
江瑾缓缓点头，然后微微一笑。“对于何筱雅自首的叙述，你有感到什么奇怪吗？”
“奇怪吗……”汤璐微微皱眉，“如果奇怪的话，应该是巧合比较多吧。比如冒充汪琼冒充得很成功，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个汪琼是假的。”汤璐望着江瑾，“你也觉得这些巧合奇怪吗？”
江瑾点点头，眼神很是锐利。“是的，但我跟你有些不同。我认为奇怪的巧合是对何筱雅行踪的后期检验。”
汤璐微微皱眉。虽然目前案件已经结束，但结束的原因是嫌疑人的自首。对于这样的情况，警方是要派出警员进行后期检验的，检验的就是何筱雅自首叙述中的行踪。刚刚的讨论会上，后期检验的警员宣布了结果。虽然这个结果是没有结果，但案件也可以就此终结了。她望着江瑾。“你是说后期检验没有结果吗？”
江瑾缓缓点头。“从上午到现在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但后期的检验并没有结果。对于22点30分她离开汪琼公寓，那段时间之后没有人看到是可以理解的。但在14点之前，她是到达了会合的地点的。从寺庙到那里她是步行的，那么为什么没有人看到呢？”
汤璐点点头，然后缓缓吐出口气。“但不管怎么说，巧合就是巧合。对于那些事情，它们确实有可能不发生，但也是有发生的可能的。”
江瑾没有回答，眼神有些深邃。
汤璐微微皱眉。“不是这样吗？”
似乎是刚听到她的话，江瑾的表情有些吃惊。他微微一笑。“你说得对。我只是在想另一件事情。”
“另一件事情？”
江瑾点点头。“就目前来说，还有很多事情并不清晰。”
“很多事情？你是说案件相关的吗？”
见江瑾点头，汤璐皱起眉头。“还有事情不清晰吗？我并没有这样的记忆……”
江瑾微微一笑。“这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案件已经结束，还有什么事情不清晰呢。但如果仔细想象的话，不清晰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一个思绪在脑海浮现，汤璐微微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何筱雅的母亲？”
江瑾点点头。“是的。对于姜秋，我们还有很多的疑问。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猜测她与汪琼会有一定的联系。可通过调查，我们仅仅发现了一条这样的联系。”江瑾微微一笑，“你也记得，就是那个账户。”见汤璐点头，江瑾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那个账户是汪琼创立的，但他仅仅汇过一次款；之后所有的款项都是姜秋汇的。那么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呢？”
汤璐微微皱眉。“可这仅仅是汪琼与姜秋之间的联系，与案件似乎并没有关系吧……”
江瑾缓缓摇头。“你忘了吗？何筱雅不仅仅杀了何仁。”
一瞬间，汤璐张大了嘴巴。“汪琼也……”
江瑾点点头。“何筱雅选择汪琼的理由是汪琼与何仁之间存在威胁关系。因为这威胁关系，借用汪琼的身份杀死何仁，案件就会在汪琼与何仁之间展开。她也就可以安然脱身。这个理由没有问题。可如果这也仅仅是巧合呢？”
汤璐微微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说选择汪琼还有别的理由？”
“是的。”
“可这也太巧合了吧？”
江瑾微微一笑。“刚刚你也说了，有时候巧合就是巧合。”
汤璐感到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可你有什么理由吗……”
江瑾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这要从何筱雅的母亲开始说。你还记得我们对姜秋自杀的猜测吗？”
汤璐点点头。“当时我们猜测姜秋并不是因为何仁而自杀的。”
“没错。”江瑾直直地望着汤璐，“当时我们猜测姜秋很早就发现了何仁对婚姻不忠。当然，何筱雅的叙述中也证明了这一点。从她的叙述中，我们得知何仁对姜秋的态度是非常恶劣的。在以前我们的调查中，姜秋与她的同学经常见面。可她的同学并没有发现这点。这就说明姜秋一直默默忍耐着。当然，最后在四年前的时候，她坚持不住了。可换个角度呢？比如说她早就坚持不住了。”
汤璐微微瞪大了眼睛。“当时我们调查过，姜秋去世前似乎把一切都放下了，而那之前……姜秋的小女儿去美国留学了……”
江瑾点点头。“是的。小女儿似乎是姜秋唯一不能放下的了。之前我们也讨论过，如果真的放不下小女儿，那么为什么不等到小女儿结婚再自杀呢。所以姜秋放不下的不是小女儿，而是小女儿没去美国。”
“你的意思是……”
江瑾微微一笑。“这仅仅是一个猜测。”江瑾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可如果从这个猜测出发，一切都会有些不同。”
汤璐感到心跳有些加速。她没有说话，等待着江瑾继续往下说。
“如果确实如此，在小女儿去美国后，姜秋也就可以放下一切了。那么小女儿去美国一定对她有着很深的意义。她早就坚持不住了，但必须要看到小女儿去美国后才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这件事情一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它一定非常有分量，以至于可以支撑她熬过被何仁折磨的时间。这件事我们暂且放下。”江瑾直直地望着汤璐，“你还记得何筱雅大二那次回家吗？”
汤璐皱着眉头。“当然。”
江瑾点点头。“当时她的哭泣是被何紫看到的。可何紫还看见过一件事。”
汤璐似乎知道江瑾要说什么了。她望着江瑾。“你是说汪琼被何仁打？”
江瑾点点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何仁打了汪琼，而且下手挺重的。那时汪琼一直在说‘对不起’。他为什么会说对不起呢？这有可能是因为某件事情而愧疚。当然，这也有别的解释。何仁带姜秋出去谈话是在那之后的。从何筱雅的叙述中，我们也可以得知，这是很罕见的事情。那么两人当时谈论的是什么呢？会不会与汪琼被打有关呢？”
汤璐感到心跳有些加速。“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何筱雅是可以偷听到的。可何筱雅只说具体的内容忘记了，她只记得：何仁一直有婚外情，而对于这姜秋很早就知道。”
汤璐紧皱起眉头。“你是说何筱雅在说谎？”
江瑾缓缓点头。“是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何筱雅的目的是什么？对于杀害两个人的罪行，她都已经承认了。那么这件事情上还有什么可说谎的呢？”江瑾望着汤璐，眼神犀利刺人，“可不可以理解成，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以至于就算叙述罪行，也不能叙述这件事情。”
汤璐感到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件事情……不，应该说这件牵扯汪琼的事情……”
“你也发现了。是的，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汪琼与姜秋，而账户的那件事也牵扯到了两人。”江瑾微微一笑，“你现在还觉得何筱雅选择汪琼的原因仅仅是她所说的那些吗？”
“不会……”
“如果继续往下想的话，就应该想到选择汪琼的原因。但我们跳过这一块，继续往下想。”江瑾望着汤璐，微微一笑，“如果何筱雅确实说谎了，那么她一定是为了隐藏某件事情。就目前看来，这件事情非常重要，而且应该是关于姜秋与汪琼的。那么姜秋自杀前的事情呢？”
“何紫去美国留学了……”
江瑾直直地望着汤璐。“这件事情发生后，姜秋也就可以放下一切了。刚刚我们也说了，这件事情有足够的分量。那么它的分量来源于哪呢？会不会也与汪琼有关呢？”
汤璐微微张大了嘴巴。“也牵扯到汪琼吗……”
江瑾微微一笑。“当然，这与前面的所有都是猜测罢了。但不管怎么说，姜秋与汪琼之间绝对有着什么。而且这背后的事情有可能会影响整个案件。”
汤璐微微皱起眉头。“可现在案件已经结束，我们警方对于这的调查已经停止了。”
“是的。所以我会继续调查。”
一瞬间，汤璐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要继续调查？！”
江瑾点点头，没有讲话。
汤璐微皱起眉头。“可向总部汇报一下总会好些吧。总部会增派人手的。”
江瑾微微一笑。“这一切仅仅是不成熟的猜想，还是我一个人比较好。”
汤璐突然想起，刚刚在警局的时候，江瑾曾经去找过吕一民。她望着江瑾。“你跟吕队说过你要自己去调查这些了吗？”
见江瑾点头，汤璐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这也是可以改的吧？”
江瑾的眼神有些疑惑。“是的。”
“那我跟你一起。”说完后，汤璐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
太阳将要落山，两人缓缓走着。慢慢地，前方出现了要分离的街口。就在这时，汤璐收到了一条信息。她打开手机，发现是室友发来的。
“恭喜案件结束。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地点就在老地方。如果江瑾有空的话，嘿嘿，你懂的。”
看完信息，汤璐长长叹了口气。那晚许下承诺后，室友经常这样催促她……
对于许下的承诺，似乎无法逃脱呢……汤璐望向身旁的江瑾。他的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汤璐感到血液不停地往脸上涌，脸颊也因此而变得有些烧。她刚想说话，却发现根本说不出口。仅仅是朝一个异性说话而已……这与之前的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约定是不能避免的。她长长吸了口气。“今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江瑾微微一笑。“有什么事吗？”
听到江瑾的话，汤璐感到脸烧得发烫。她缓缓低下头。这时，她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起吃晚饭吗……”说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绵软和颤抖。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