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山钟转向窗外，雪已经停了。洁白的世界溢满温馨的安宁。坐在这里，已不知熬过多少个夜晚。他揉了揉膝盖，关节处传来两声活动的翠响。眼睛酸痛，不用想他也知道已是血丝满布。他用宽大的手掌搓了几下眼睛，缓缓站了起来。
虽然已经看了一夜，但视线还是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那是一张20年前的相片。
相片里的女人笑得很温柔。澄澈的眸子像秋水一样静谧。鼻梁直挺，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显现出优美的形状。微微上扬的嘴角给整张脸增添了活泼的意蕴。她的头发微微盘起，挂着耳饰的耳垂显露出来。
看着那耳饰，姜山钟微微笑了笑。他还记得那是她最珍惜的物品。看到耳饰的那一刻，她就喜欢上了它。可当时姜山钟并没有能力将它买下。他只能在她过生日前拼命打工。最后终于在生日前将它买下。
看到生日礼物的那一刻，她笑得像个孩子。
以前的时光总是美好的，可谁都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
“真是对不起呀，如果当时能……”他不再说话，神情有些落寞地摇摇头。身旁响起脚步声，姜山钟转过头去。是妻子。她的面容有些苍白，这段时间以来，她似乎老了很多。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姜山钟点点头，走出门去。
吃着简单的早饭，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从何时开始，家里的气氛就已经如此压抑。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姜山钟抬起头，妻子的眼神充满了恳切。他没有说话，轻轻放下碗筷。
回到刚才的房间。姜秋的相片依然孤零零地摆放在角落。他走过去轻轻拿起。
妹妹的笑容依然那么美丽，可他却只能在相片里看到了。
岁月的河流，流淌着多少与她相关的记忆。那些记忆一直是他心灵的宝藏，帮助他在困难的日子里披荆斩棘。在他心中，妹妹永远是一个纯洁静美的女孩，就像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让人看了就会联想到她的脆弱，而不自觉地想要保护她。他也一直如此，在妹妹要受到伤害的时候站出来保护她，用他坚实的后背抗下所有对妹妹的伤害。
可妹妹最终还是离他而去。就像花朵一样，难道美好的事物就终将凋零吗？其实并不是这样吧。事物的结束，都是有原因的。而对于妹妹，似乎是他的责任。他一直想保护妹妹，当然，他也一直这样做着。只除了最后的时候……
这是悲哀的，而他似乎认定了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大海的水汇进湖泊，而湖泊并不知道这水是咸的。
如果在妹妹迸发爱情火花的时候阻止，那最后会有所不同吗？应该会吧……可谁又能想到呢？第一次迸发爱情的火花，妹妹就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家人并不同意她跟那个人在一起。一直是乖乖女的她第一次抗逆家人。她那时爆发了多大的热情呀……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家人只能同意……
如果那时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该有多好。妹妹结婚后，依然是那么的快乐。可慢慢地，他发现妹妹的眼神里有一丝暗淡。他也曾问过妹妹，可听到问题的时候，她已经把那一丝暗淡隐藏了起来。暗淡也就无影无踪了……随后，妹妹学会了伪装。每次见到她，她都是那样的快乐。那样子就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的双眼被这虚伪的假象所蒙蔽。
时隔多少春秋？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这一切的虚妄。原来妹妹的生活会是这样的悲惨！这些年，她经受的是最黑暗的疼痛，表现的却是最阳光的幸福……可又能怎样？那时的他不过是把妹妹推向更黑的深渊。
等他意识到一切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从那开始，他就一直折磨自己。多少个夜晚，他就静静坐在这房间里。有时，他还自言自语地说话，仿佛又找到了那个美丽的灵魂。可无论他做多少，内心的愧疚丝毫没有减轻。
有些罪恶似乎已经终结，可有些事情永远不会终结。
放下相片的时候，姜山钟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